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節 風雨欲來
    自棘門大營而歸,已是傍晚。

    回到家中,嫂嫂已經命人準備好了洗沐之用。

    張越洗完澡後,換上便服,來到客廳之中,逗弄了一會小兒子,揹着他在家中內外玩了一圈,很快就混熟了。

    小傢伙也在其母親的鼓勵下,終於喊了阿爹。

    這讓張越高興壞了。

    喫過晚飯後,正準備在院子裏帶着小傢伙一起玩耍,田水就來報:“主公,光祿大夫遣人來見!”

    “金日磾?”張越聞言,立刻將小傢伙交給其母親,對田水吩咐:“將客人帶到偏苑靜室,命人屏退左右!”

    他很清楚,金日磾絕不會無事就隨便派人在這個時間登門。

    必然是有事的!

    別看現在金日磾致仕賦閒在家,好似沒有了任何職權,但,他乃是天子近臣,侍奉天子將近三十年,只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入宮陪天子說話。

    沒有了駙馬都尉的職權,他反而被解放了。

    現在,他可以作爲天子的傳聲筒,將一些天子不方便說或者難以說出口的話,以故事、寓言等方式暗中傳遞給大臣。

    不客氣的說,在這個丞相被架空的當下,金日磾在某種意義上,充當了某種過去丞相的角色——溝通上下,協理百官。

    半個時辰後,張越親自將金日磾派來的人送出府邸門口,然後他站在夜色中,凝視着這漆黑的長安街巷,良久他才悠悠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金日磾派來的人,只告訴他一件事情——除了太子劉據外,燕王劉旦、昌邑王劉髆、朝鮮王劉胥以及河間王劉慶、趙王劉昌、長沙王劉建德等諸王也都將陸續入朝。

    這是自元封四年以來,漢室諸侯王宗室再次共聚長安。

    很顯然,金日磾特地派人來告訴他這個事情,絕非只是通知而已。

    “真是好大的陣仗!”張越砸吧了一下嘴巴。

    劉家的諸侯王是個什麼德行?

    他們窮奢極欲,湛湎荒淫,而且其中蠢貨、二貨與坑貨成堆。

    特別是那些王二代、王三代們,完完全全就是些眼睛裏只有女人和黃金的蠢貨!

    這也是漢室劉家的特色了。

    而這些傢伙,在這個時候,扎堆跑回長安,總不見得只是來給天子問安的吧?

    必有所圖!

    而他們又能圖什麼呢?

    張越想着,笑了起來。

    加上昨夜李廣利、劉屈氂暗示的那些事情,他那裏還不知道,這是一場針對他的圍剿。

    不過,這也正常。

    新豐工商署的崛起,以及工商業的興盛,導致了大量新技術、新器物的入市。

    這些新技術、新工具、新商品,將漢室原本一潭死水的市場攪了個天翻地覆!

    在更有競爭力的工坊及產品面前,舊有的手工業與商賈,一敗塗地。

    受損的又豈止是區區商賈?

    自然還有這些人背後的諸王貴戚們。

    更何況,無論是鐵器還是毛料,都是利潤巨大,讓人垂涎的東西。

    而偏偏,劉氏的諸侯王們,最擅長的從來不是學習,而是霸佔。

    哪怕是當年被人公認‘爲人巧佞,好法律,心刻深’的趙敬肅王劉彭祖在世之時,眼熱趙國商賈來錢快,賺錢多,他想出來的來錢法門,也是鑽制度的空子

    ,將趙國的平賈之官,全部換成自己人。

    然後通過平賈們,強買強賣,搞欺行霸市的手段來斂財。

    卻壓根沒有想過什麼‘共同富裕’‘一起賺錢’。

    對這些含着金鑰匙出生,天生富貴的諸侯王們來說,他們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想,不肯想。

    畢竟,能用權力解決的事情,爲什麼要費腦筋呢?

    所以,劉家諸侯王們的喫相,素來相當難看!

    現在,這些大爺一股腦跑回長安來,不是衝着張越和他控制的羊毛毛料貿易,還能是什麼?

    若換一個人,知道這些事情,恐怕已經打了退堂鼓,想要退縮了。

    但張越不行!

    “什麼玩意?”他冷笑着:“我倒要看看,哪個敢伸手?!”

    新豐工商署中孕育着的是未來重工業的萌芽與基礎。

    而河西、漠南的羊毛毛料貿易產業鏈,則是大漢邊軍的軍餉以及戰爭經費儲蓄池。

    更承擔着反哺與滋養未來工業的重任!

    怎麼可能輕易的拿來作爲交易,送去給那些大腹便便,滿腦子都是女人的蠢貨去揮霍?

    哪怕全世界都要爲他爲難,張越也不會輕易讓步。

    何況區區諸侯王?

    他又不是沒有揍過諸侯王!

    揍過之後,他就明白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王,哪怕是皇子,也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貨色。

    膽子恐怕還不如一個小老百姓,稍有風吹草動,這些傢伙縮起卵來,比誰都快!

    所以,倘若有人指望可以靠着人多勢衆,藉着所謂宗室諸侯的‘呼聲’,就讓他就範?

    做夢!

    ………………

    然而,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趙王到雒陽了?”

    “好好好……”

    “昌邑王至藍田了?妙妙妙!”

    “燕王過了邯鄲?善!”

    一個個好消息,被人不斷送來。

    房中衆人,都將心放回肚子裏,白天的驚嚇,以及被天子忽然召見的心悸,都已不翼而飛,轉而變得信心滿滿,氣勢十足。

    彷彿只要那些大王一至,就可以見到那位鷹楊將軍戰戰兢兢,屈身而拜,口諾而行,無所不應了。

    然後,整個新豐工商署以及漠南西域河湟,無窮無盡的財富,都在向他們涌來。

    而他們也將因這些財富而成爲新時代的簪纓之家,王孫公子。

    天下美人,四海珍寶,從此想要多少有多少!

    於是,一個個趾高氣昂,暢想着未來的美好,指點江山,大有一副大漢帝國從此我們說了算的架勢。

    只是,在某些角落中,有人輕輕搖頭,嘆道:“韓非子謂之五蠹,孔子謂之民賊,大抵說的就是這些人吧!?”

    “吾怎就淪落到,要與彼輩爲伍?”

    但旋即,這些人就擡起頭,握着拳頭:“待吾輩登臨朝中,必誅此等賊子,借其頭顱一用,刷新正治!”

    至於現在,只好暫時委屈自己,委屈本心了。

    想到這裏,這些人就難免怨懟起來:“都怪那張子重!錯非是其,把持國政,阻斷聖聽,使天子背離正道,率大臣與民爭利,吾等又何至於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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