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二十節 匕現(4)
    恨歸恨,朝臣們卻沒有馬上發起攻擊。

    因爲,他們很清楚,需要時機,也需要謀劃

    而且,想通過一次朝會就扳倒一位軍方大將,戰功卓著的天下名將,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人家兵權在手,哪怕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扳倒。

    只能徐徐圖之,剪除其羽翼與權柄。

    然後再慢慢料理。

    然而

    諸王們就不這麼想了。

    昨夜,鷹揚騎兵忽然入城,將孟氏一網打盡。

    而孟家那裏,可是有他們的把柄的。

    若今日不能扳倒那鷹楊將軍,放虎歸山,哪裏還有他們的活路

    於是,諸位大王,頻頻的給朝臣們使眼色。

    希望這些大臣,儘快出列,爲王前驅,將那鷹楊將軍拖下水來。

    可惜,左等右等,也沒見到人吭聲。

    反倒是,那鷹楊將軍的部將,不斷出列,向天子彙報居延、河湟、河西、西域之事。

    羅列着種種數據,敘述着各地地方情況。

    天子聽着,不斷頷首,笑容滿面。

    由之,這宣室殿一時間竟成爲了鷹揚系歌功頌德之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廣川王劉去握緊了拳頭。

    再這麼下去,對他來說就是慢性自殺

    可他是諸侯王,在沒有天子要求的情況下,貿然介入朝政,等於找死

    於是,這位廣川王悄悄的拿手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一個宦官,在其耳畔耳語道:“汝且去對相國言:殺賊報國,就在今日,相國爲何躊躇不前”

    這宦官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到廣川國丞相王惠身側,在其耳畔將劉去的話說了一遍。

    王惠聞言,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

    他豈能不知劉去的意思

    但他敢嗎

    不敢的

    他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廣川相罷了,說的好聽點,是個兩千石,一國重臣,但實際上不過是天子流放的官吏而已。

    人微言輕,不值一提

    但他更不敢不照着劉去的意思去做。

    廣川王家族,可不是什麼善茬

    上一代的廣川繆王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霸精神病。

    其在位四十四年,就向天子打了四十四年小報告,報告對象涵蓋廣川國國內的貴族、豪強、名士,也包括了長安三公九卿兩千石勳貴外戚。

    那位廣川王的一生,除了喫喝玩樂,酒池肉林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蒐羅他人黑料了。

    於是,所以他諡曰:繆

    荒繆的繆

    而劉去比之乃父,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別是在蒐集黑料,羅織罪名方面,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想他王惠,出生真正的書香之家,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宗周的王子服,可惜卻在去了廣川國後,被自家大王設計陷害,抓了一堆把柄

    更要命的是,劉去手裏還有他扒灰的證據

    這可不得了

    真要爆出去,就是身敗名裂,全家灰灰

    所以,王惠沒有辦法,在劉去的威脅下,他只好巍顫顫的站起來,來到殿中,拜道:“啓奏陛下,臣廣川相惠有奏”

    “卿請奏之”天子連看都沒有看這位廣川相就說道。

    “陛下,臣聞昔在姜齊,田氏以賢德著稱,田恆子以私邑而分姜氏公族,又與國人貧均孤寡者,與之粟,至其子乞,用大斗借民之粟,小鬥歸之,於是百姓歸之如流水終於百年後,姜氏絕嗣,而田氏代之”王惠哆哆嗦嗦的說道:“古人云: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今英候鷹楊將軍,戰功卓絕,治政有方,百姓依附,勳貴仰慕臣竊以爲此非人臣所能享之”

    “爲社稷、天下計,臣竊以爲,英候宜當歸養田園,棄其諸權如此,陛下幸甚,天下幸甚,而英候亦幸甚”

    他說完,立刻以額貼地:“臣昧死頓首以奏,伏乞陛下垂聞”

    而這位廣川相的話一說完,整個殿中都是嗡嗡嗡的議論起來。

    尤其是太子據,更是眼前一亮,頷首稱道,以爲真乃是謀國之言,社稷之臣

    王惠所奏,爲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門戶攻仵英候,未必需要找其罪證,相反,功勞太高,名聲太好,纔是其致命之點

    賢臣名將,不一定是周公伊尹,也可能是三晉田齊

    雖然說,那兩個例子,都是花了兩三百年,用了幾代人才成功的。

    但無所謂,只要捆綁上去了,貼上標籤了。

    英候就不攻自破

    整個鷹揚系也將土崩瓦解

    因爲,屆時英候將不得不避嫌,不得不對天下表明自己的忠臣立場。

    而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只有一個退隱山林,不問朝政。

    於是,都不用劉據暗示,朝臣們就一擁而上,紛紛出列奏道:“廣川相所言,臣等以爲不無道理”

    他們瞬間變身,彷彿一個個都成爲了爲國謀慮的大忠臣,紛紛對着天子和張越以及太子據、太孫進勸說起來。

    一頂頂大帽子,一個個道理,不要錢的甩過來。

    最致命的打擊,來自於素來被認爲是鷹揚系核心的京兆伊於己衍。

    這位京兆伊長身而拜:“陛下,臣竊以爲,或許,英候退隱山林,於天下,於社稷,於子孫,最是恰當”

    “英候也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誰不知曉,英候乃是董子之門徒,公羊之領袖”

    “使英候歸隱田園,著書立傳,百世之後,或許可爲周公、仲尼也”

    接着,典屬國武都候司馬玄也奏道:“陛下,臣竊以爲,京兆尹所言,不無道理”

    “今匈奴已臣,漠北殘部,不足爲慮,而西域諸國,盡爲漢威所服,英候再都居延,已無多大必要,反而歸於長安,教書育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兩人一出列,整個殿堂都安靜了下來。

    諸王、羣臣,更是都咪起眼睛。

    太子劉據,也忍不住昂起頭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太孫劉進,則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獨有當事人張越,聽着這種種話語,看着那一個個大臣、公卿在那裏慷慨激昂。

    但他卻面不改色,一臉從容的端坐於坐席之上。

    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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