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之風景舊曾諳 >第119章 第四十九回中、下
    卻說章回與蔡泓往花園吳太君等處去。路上章回因吩咐跟的進寶:“請我大哥、五哥、十一弟過來花園這邊。再請六哥也來。”一時到花園門口,見章偃與章瞿站着相候。兩下見過, 章偃笑道:“那邊喫酒的人多, 由大哥、柴五哥陪着喫, 怕身上沾了味道重, 衝了老太太和各位堂客,不便立時過來, 就讓我們先代爲見禮。”章回笑道:“那便我們幾個一起過去。”於是讓園門上伺候的媳婦往裏頭通傳。

    恰吳太君與幾位誥命、夫人在花園裏石出堂看戲, 戲臺便設在池塘對過,藉着水面聽那一股子甜潤清音。聽了兩出, 都說極好,一併放了賞。大家更衣,另上好茶, 正品論議論, 聽見這邊哥兒幾個請見, 無不歡喜, 讓立刻進來相見。

    河陽王太妃因問及章偃:“就是新科的解元郎?”吳太君笑道:“正是。”王太妃又與恩平侯誥命笑道:“蔡三爺倒是多少年不見。”見恩平侯誥命只管笑着點頭, 就愣一下。旁邊世子婦已經跟二太太陳氏、四太太惲氏笑道:“是府上大小姐的姑爺?臘月裏的好日子,難怪這會子就忙不及地來給長輩磕頭。”王太妃於是忙向吳太君笑道:“叫嬸嬸看了笑話,明明年紀不大,記性就不好使了。”吳太君笑道:“左右有人記着,怕什麼。”

    一時蔡泓、章回、章偃、章瞿四人來至園中。章回三個不過見禮請安問好, 獨蔡泓鄭重其禮,先向吳太君賀壽道喜,然後纔是以晚輩子孫之禮拜見。吳太君笑呵呵受了, 叫坐到身邊。蔡泓見那幾個都侍立不坐,哪裏肯坐,嘴裏只管謙讓,垂着手恭恭敬敬立在跟前。吳太君大笑道:“瞧這緊張的,我們一班娘子軍,把真正戰場上廝殺過的也驚着了。”說得河陽王太妃、靖昌侯誥命、恩平侯誥命都笑了。

    吳太君因問蔡泓道:“你爺爺身子好?”問的是再上一代老恩平侯,因傷殘故,卸職退養,將爵位讓長子襲了,長子傷病身故,又讓長孫蔡灝即蔡泓之兄襲爵。蔡泓如何不知蔡、吳兩家淵源,連忙答道:“勞老祖宗關懷動問,祖父一應無礙,只陰雨天時需額外經心些。”

    吳太君點一點頭,問:“用的哪家的保養方子?”又指着章回:“讓你回兄弟帶着去尋關夢柯,多陪幾句恭維話,再把情形仔細告訴了,多少就有益處。”蔡泓頓時喜不自勝,連連道謝。旁邊恩平侯誥命也忙起身拜謝了。吳太君笑道:“你們且忙這個正事。”蔡泓便與章回一起告退了。章偃、章瞿也順勢告退,出了園去。

    這邊衆人就紛紛誇讚四人,也說蔡泓孝心虔誠的,也說章回、章偃風姿文采的,也說章瞿言語靈透的。就有人笑着道:“太夫人家孩子都是極好的。虧是隻來兩三個,要再多來些,怕誇都誇不過來,恨不得都是自家的纔好。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運氣,是不是又比人腳晚一步,手慢一拍。”

    吳太君笑道:“瞿小子今年才進學,他老子娘都還沒想起這個事。回小子已經叫我那林外孫定去了。偃小子倒是個空檔,連他兄弟都是。你們這裏誰要看上,只管問我家二太太。然而只有一條,不論誰定了家去,我這裏的孝敬必是要頭一份的。”說得衆人大笑,齊聲道:“這個自然,再無他理!”

    於是吳太君便命陳氏去把章僚帶來,“再叫畢兒家的兩個小子也來。”陳氏答應了,親自到東府這邊,吩咐章僚、章伋、章師換了衣服,這才帶到吳太君跟前。也是一番見禮,石出堂上衆人誇讚一回,並不贅述。

    吃了茶,再看一齣戲,吳太君等又讓入席。席終,衆人方向吳太君告退:“太夫人陪了我等一日。眼看天晚,寒氣也要上來,不敢再勞乏。”也有約了後幾日再來的,也有這便告別不過來了的:總是親親熱熱、客客氣氣,一直送到澄暉堂門上才罷。

    次日起,吳太君便不多會人,只讓子媳晚輩依例管待:二十三日請的是文華公學生故舊,就由李氏、惲氏兩個主持管待;二十四日是遠近親友,陳氏也一起幫忙效力。二十五日起都是家宴,外客既少,衆人也越發從容。至於那些世家子弟拜壽的,只到清熙堂上行禮,章霈、章望、章由等還禮,到東府入席,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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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章偃,這幾日跟着堂兄弟管待同輩及晚輩子弟,又每每被祖父章霂、祖母陳氏叫去見人行禮,忙得頭昏腳軟。他雖知道其中用意,到底年輕,又惦記明春會試,心裏多少有些不耐,有時臉上也帶出來。章由替他遮掩過兩回,到底覺着不對,跟章望說了。章望便去尋章霂說話。章霂罵兩句“爛泥扶不上牆”“全不領長輩一片心”,到底也是心疼,遂道:“我便撂開手,隨你發付。只是外頭的我應了。裏頭那些,你自去跟你嬸子說。”章望笑道:“有這一茬的空子給他,敢還嫌不足,我倒先有一番教訓說話。”於是人來客至相陪,多引章曜、章畢說話,喊出章憲、章開、章伋、章師到廳上堂前。章偃既得空兒,哪裏還會遲誤,腳底抹油,一溜煙就往章回在誠正院東北角的書房裏來。

    到了房中,章回、蔡泓、謝楷、黃象都在,正趕圍棋玩耍。見他來,不過招招手而已。章偃走到近前,看了四五手,就曉得這是兩人聯手爲一組,兩組正對賽呢。只是也不知道怎麼分的,偏謝楷、黃象湊在了一塊兒,兩個性情迥異、棋風也大相徑庭,又依着規矩不能言語交流,一人一手下去,倒不給對組的章回蔡泓設局作難,自家先爭一個峯頭高下再說。乃虧蔡泓下得平常,章回又格外的不急進,棋盤上這才堪堪顯出旗鼓相當。

    如此行到局末,謝、黃到底不敵,輸了三子。兩人於是抱怨起來,你說哪一個子不該提,我說哪一個眼原要點,鬥了一番不分勝負,扭過頭彼此不理。章偃見章回只管悶笑,蔡泓只管無奈,只得上前,一手一個扭了兩人道:“玩這些有什麼意思?且也太斯文氣——姊妹們還在園子裏豎了鮮花靶子射箭賭賽,我們竟都不如了。”

    說得黃象頓時興起,忙問:“什麼鮮花靶子賭賽?去看看來!一起都去!”催着就往外走。蔡泓還猶豫,這邊謝楷早扯了章回,笑問:“你那林表妹竟也會玩弓弦?”大有調侃之意。偏章回說:“並不知道,不如就去一觀,眼見則爲實。”謝楷不想是這樣答,又不信邪,便只管嚷着去看。哪想到黃象聽了只當他存心,唯恐自家姊妹被小瞧了,拉扯着就往花園裏去。他又是個一條筋不帶轉彎的,一手扯了謝楷,另一手順勢把蔡泓也扯住了。蔡泓不好甩脫,只看章回章偃,見他兩個臉上眼中皆無異常,這才暫縱心懷,任黃象拖着去了。

    一時就到花園,問丫鬟媳婦,都說姑娘小姐們此刻在紫雲軒。原來這紫雲軒恰與春蔭堂、萱安閣隔着花園中那一汪清池相對,倚在假山根下,因六根百來年的紫藤環抱三間小廈,故名“紫雲”。面前留出一片徑長十來丈的開闊空地,地上只種了一層厚厚實實三寸長的軟草,又有兩架鞦韆立在旁邊。故除了紫藤花期衆人賞花,家中女子也多在此放紙鳶、打鞦韆爲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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