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早朝時分,皇宮道清殿失火,那火勢來得急快,安道生爲避免引起慌亂,緊急抽調御書院守衛前去救火。這說起來,也是合情合理。

    封璟顥對安道生的辦事能力也十分放心,聽到他說那火起得快,滅得也快,當即便沒放在心上,只問到之後怎麼樣。

    安道生躬身拱手道,“回陛下,大火被撲滅以後,卑職便讓守衛返回了御書院,說來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封璟顥自是不會相信安道生敢欺君,聞言問到,“那御書院御史薛郎清被殺一事你可知道?”

    他的話音落下,安道生臉色頓時驟變,一雙虎眼滿是震驚的看向一旁的禁軍副將。

    那禁軍副將見狀,急忙對着皇帝封璟顥拱手道,“陛下,卑職也是巡邏之時發現御書院內的情況的,發現之後便當即將嫌犯帶了過來,所以沒來得及與安統領稟報。”

    這副將原本就是負責道清殿至御書院這一塊的安防,他此番說來倒是合情合理,並不矛盾。

    當時御書院中無人,這禁軍副將身兼安全之責,當然要進去巡視一番。看到夏疏影站在御史薛郎清的屍體前,便當即以爲夏疏影乃是兇手。

    除了夏疏影,封寒御,其他人聞言都是微微點頭,可見他們也覺得這副將所做之事並沒什麼錯。

    然而這時,夏疏影卻忽的對着皇帝微微欠身道,“陛下,妾身有一事不明。”

    封璟顥擡手示意夏疏影請說。

    夏疏影看了一眼那副將,而後緩緩道,“御史大人被刺,妾身嫌疑確實最大。然副將大人帶人衝進御書院之時卻爲何不分青紅皁白,不由妾身分說便將妾身綁了起來?難道妾身這皇室身份是假的不成?還是在副將大人眼中根本就沒有陛下?!”

    那副將在緝拿夏疏影時可謂強硬而且兇狠,彷彿心中已經斷定了夏疏影便是兇手。根本沒有給夏疏影任何可以申辯的機會,而且在經過若水宮時,這副將與那夏淺若擺明了是串通起來羞辱夏疏影。

    夏疏影不笨,這兩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行事,她不可能看不出來。

    只是夏疏影這麼一說,皇帝封璟顥尚未應聲,那夏禹侯卻是冷哼一聲道,“而今刺殺薛郎清大人的兇手尚未抓捕歸案,你卻在此計較如此小事,到底是你被誤會一場重要,還是緝拿兇手重要?忒得不識大體!”

    一直沒有開腔的蕭長空也是淡淡笑道,“陛下,臣乃外人,關於此事,臣本不便多言。只是臣也旁聽了這許久,有些話,臣卻是不吐不快。”

    封璟顥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道,“蕭丞相有何話便請直說吧。”

    蕭長空聞言拱手,而後轉眼看向夏疏影,“王妃可知今日之事之重大?堂堂御史在戒備森嚴的御書院被殺,此事若傳出去,只怕這整個皇宮大內都會成爲天下人的笑柄。而王妃不過是被禁軍誤以爲是兇手,帶了過來,不過是些言詞上的一些誤會,便如大風吹過,王妃可少了一根寒毛?”

    蕭長空三言兩語便將那副將之過給掩了過去,說起來甚爲輕巧,即便是一旁的司曄遠聞言也不由得微微點頭。

    比之副將誤會於夏疏影,薛郎清的死纔是此時重中之重。

    因爲夏疏影身在案發現場,那副將對夏疏影有所誤會本就在情理之中,而且這只是言語上的誤會,面見皇帝之後,皇帝也未曾把她怎麼樣。夏疏影仍然是夏疏影,她仍是王妃,不曾少一根寒毛。

    只是皇帝封璟顥聞言卻並未說什麼,反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夏疏影。

    只聽夏疏影淡淡一笑,“蕭丞相,只是言詞上的誤會,說起來甚是輕巧。說得好聽乃是誤會,說得不好聽便是誣陷。丞相倘若你身處妾身的處境,可還會如此說麼?”

    夏疏影從未想到自己會被誣陷成殺人犯,而且還是刺殺朝中御史這樣的大臣。這般誣陷比之夏禹侯對她的毒打更爲可惡,可恨,在她看來。

    她自認爲自己是一個黑白分明,忠正不屈之人。而且她也從未想過要陷害某人,謀害某人,她一直做的,無非是爲了自保和保護家人。倘若連這一點都無法得到滿足,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在21世紀時,夏疏影不止一次的遇到各種棘手的案子。可是當她每次用正當手段去解決的時候,她都會感到十分難辦。這種難以下手不是說她的能力不夠,而是有人刻意限制了她的能力。

    來到這個世界,夏疏影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風肯定無法適應,所以她一直在改變,希望自己能融入這個世界。然而有一點她無法改變,那就是她的原則,做人的原則。

    對的,便是對的。錯的,便一定是錯的。黑與白,是與非,務必分明。

    而正是因爲如此,當那副將誣陷夏疏影就是殺人兇手時,夏疏影纔會表現出極端的憤慨。

    但是此時,夏疏影已然不是所謂的殺人兇手,雖然她還有嫌疑,但所有證據都已經表明夏疏影不可能刺殺薛郎清。她想讓那副將知道,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夏疏影沒做過這等事。

    可是她想,她就能夠做到嗎?

    事實是,不是她想她就可以做到。

    蕭長空看了看一旁的封寒御,見他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當即對着皇帝封璟顥拱手道,“陛下,莫說臣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即便臣遇到了,臣也不會在此時計較個人得失,而且不過是言詞上的誤會,根本就不值一提。”

    夏疏影萬沒想到蕭長空居然是這樣的人,這樣一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

    最讓夏疏影感到噁心的是,自己居然還在那晚宴席上爲他解圍。

    自己居然會爲這樣的人解圍?腦子壞了嗎?

    夏疏影臉上滿是苦笑,即便那滿臉的褶皺讓她的苦笑看起來很是怪異,但她一雙透徹眸子卻還是恰如其分的將她心中的失望表現了出來。

    “不值一提?妾身一個堂堂王妃,被這般誣陷居然不值一提?那陛下欽賜的免死金牌難道也不值一提?!”

    夏疏影伸手從袖中掏出了免死金牌,那四個金光閃閃的隸書霎時便出現在了蕭長空的眼前。

    大殿之上,再度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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