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水滸傳 >第107章 吳用使時遷盜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1)
    話說當時湯隆對衆頭領說道:“小可是祖代打造軍器爲生。先父因此藝上,遭際老種經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這連環甲馬取勝。欲破陣時,須用鉤鐮槍可破。湯隆祖傳已有畫樣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湯隆雖是會打,卻不會使。若要會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個姑舅哥哥。會使這鉤鐮槍法,只有他一個教頭,他家祖傳習學,不教外人。或是馬上,或是步行,都有法則,端的使動,神出鬼沒!”說言未了,林沖問道:“莫不是現做金槍班教師徐寧?”湯隆應道:“正是此人。”林沖道:“你不說起,我也忘了。這徐寧的金槍法、鉤鐮槍法,端的是天下獨步。在京師時,多與我相會,較量武藝,彼此相敬相愛。只是如何能夠得他上山來?”湯隆道:“徐寧先祖留下一件寶貝,世上無對,乃是鎮家之寶。湯隆比時,曾隨先父知寨往東京視探姑姑時,多曾見來。是一副雁翎砌就圈金甲。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輕又穩,刀劍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喚做賽唐猊。多有貴公子要求一見,造次不肯與人看。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個皮匣子盛着,直掛在臥房中樑上。若是先對付得他這副甲來時,不由他不到這裏。”吳用道:“若是如此,何難之有?放着有高手弟兄在此,今次卻用着鼓上蚤時遷去走一遭。”時遷隨即應道:“只怕無此一物在彼,若端的有時,好歹定要取了來。”湯隆道:“你若盜得甲來,我便包辦賺他上山。”

    宋江問道:“你如何去賺他上山?”湯隆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數句,宋江笑道:“此計大妙!”吳學究道:“再用得三個人,同上東京走一遭。一個到京收買菸火、藥料,並炮內用的藥材;兩個去取淩統領家老小。”彭玘見了,便起身稟道:“若得一人到潁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實拜成全之德。”宋江便道:“團練放心。便請二位修書,小可自教人去。”便喚楊林,可將金銀書信,帶領伴當,前往潁州取彭玘將軍老小。薛永扮作使槍棒賣藥的,往東京取淩統領老小。李雲扮作客商,同往東京收買菸火、藥料等物。樂和隨湯隆同行,又挈薛永往來作伴。一面先送時遷下山去了。次後,且叫湯隆打起一把鉤鐮槍做樣,卻教雷橫提調監督,原來雷橫祖上也是打鐵出身。再說湯隆打起鉤鐮槍樣子,教山寨裏打軍器的照着樣子打造,自有雷橫提調監督,不在話下。大寨做個送路筵席,當下楊林、薛永、李雲、樂和、湯隆辭別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來探聽事情。這段話一時難盡。

    這裏且說時遷離了梁山泊,身邊藏了暗器,諸般行頭,在路迤邐來到東京,投個客店安下了。次日踅進城來,尋問金槍班教師徐寧家,有人指點道:“入得班門裏,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門便是。”時遷轉入班門裏,先看了前門;次後踅來,相了後門,見是一帶高牆,牆裏望見兩間小巧樓屋,側首卻是一根戧柱。時遷看了一回,又去街坊問道:“徐教師在家裏麼?”人應道:“敢在內裏隨直未歸。”時遷又問道:“不知幾時歸?”人應道:“直到晚方歸來,五更便去內裏隨班。”時遷叫了相擾,且回客店裏來,取了行頭,藏在身邊,吩咐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歸,照管房中則個。”小二道:“但放心自去,並不差池。”

    時遷再入到城裏,買了些晚飯吃了,卻踅到金槍班徐寧家,左右看時,沒一個好安身去處。看看天色黑了,時遷入班門裏面。是夜,寒冬天色,卻無月光。時遷看見土地廟後一株大柏樹,便把兩隻腿夾定,一節節爬將上去樹頭頂,騎馬兒坐在枝柯上。悄悄望時,只見徐寧歸來,望家裏去了。又見班裏兩個人提着燈籠出來關門,把一把鎖鎖了,各自歸家去了。早聽得譙樓禁鼓,卻轉初更。雲寒星斗無光,露散霜花漸白。時遷見班裏靜悄悄地,卻從樹上溜將下來,踅到徐寧後門邊,從牆上下來,不費半點氣力,爬將過去,看裏面時,卻是個小小院子。時遷伏在廚房外張時,見廚房下燈明,兩個丫鬟兀自收拾未了。時遷卻從戧柱上盤到膊風板邊,伏做一塊兒,張那樓上時,見那金槍手徐寧和娘子對坐爐邊向火,懷裏抱着一個六七歲孩兒。時遷看那臥房裏時,見樑上果然有個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門口掛着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掛着各色衣服。徐寧口裏叫道:“梅香,你來與我折了衣服。”下面一個丫鬟上來,就側首春臺上先折了一領紫繡圓領,又折一領官綠襯裏襖子,並下面五色花繡踢串,一個護項彩色錦帕,一條紅綠結子,並手帕一包。另用一個小黃帕兒,包着一條雙獺尾荔枝金帶,也放在包袱內,把來安在烘籠上。時遷都看在眼裏。

    約至二更以後,徐寧收拾上牀,娘子問道:“明日隨直也不?”徐寧道:“明日正是天子駕幸龍符宮,須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聽了,便吩咐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隨班。你們四更起來

    燒湯,安排點心。”時遷自忖道:“眼見得樑上那個皮匣子,便是盛甲在裏面。我若趁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鬧將起來,明日出不得城,卻不誤了大事?且捱到五更裏下手不遲。”

    聽得徐寧夫妻兩口兒上牀睡了,兩個丫鬟在房門外打鋪。房裏桌上,卻點着碗燈。那五個人都睡着了。兩個梅香一日服侍到晚,精神睏倦,亦皆睡了。時遷溜下來,去身邊取個蘆管兒,就窗櫺眼裏只一吹,把那碗燈早吹滅了。看看伏到四更左側,徐寧起來,便喚丫鬟起來燒湯。那兩個使女,從睡夢裏起來,看房裏沒了燈,叫道:“阿呀,今夜卻沒了燈!”徐寧道:“你不去後面討燈,等幾時!”那個梅香開樓門,下胡梯響。時遷聽得,卻從柱上只一溜,來到後門邊黑影裏伏了。聽得丫鬟正開後門出來,便去開牆門,時遷卻潛入廚房裏,貼身在廚桌下。梅香討了燈火入來看時,又去關門,卻來竈前燒火。這個女使也起來生炭火上樓去。多時湯滾,捧麪湯上去,徐寧洗漱了,叫燙些熱酒上來。丫鬟安排肉食炊餅上去,徐寧喫罷,叫把飯與外面當直的喫。時遷聽得徐寧下樓,叫伴當吃了飯,揹着包袱,拿了金槍出門。兩個梅香點着燈,送徐寧出去。時遷卻從廚桌下出來,便上樓去,從槅子邊直踅到樑上,卻把身軀伏了。兩個丫鬟,又關閉了門戶,吹滅了燈火,上樓來脫了衣裳,倒頭便睡。

    時遷聽那兩個梅香睡着了,在樑上把那蘆管兒指燈一吹,那燈又早滅了。時遷卻從樑上輕輕解了皮匣,正要下來,徐寧的娘子覺來,聽得響,叫梅香道:“樑上甚麼響?”時遷做老鼠叫。丫鬟道:“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因廝打,這般響。”時遷就便學老鼠廝打,溜將下來。悄悄地開了樓門,款款地揹着皮匣,下得胡梯,從裏面直開到外門,來到班門口。已自有那隨班的人出門,四更便開了鎖。時遷得了皮匣,從人隊裏趁鬧出去了,一口氣奔出城外,到客店門前。此時天色未曉,敲開店門,去房裏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擔兒挑了,計算還了房錢,出離店肆,投東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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