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水滸傳 >第108章 吳用使時遷盜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2)
    蜀王春恨,宋玉秋悲,呂虔遺腰下之刀,雷煥失獄中之劍。珠亡照乘,璧碎連城。王愷之珊瑚已毀,無可賠償;裴航之玉杵未逢,難諧歡好。正是鳳落荒坡凋錦羽,龍居淺水失明珠。

    這日徐寧正在家中納悶,早飯時分,只聽得有人扣門。當直的出來問了名姓,入去報道:“有個延安府湯知寨兒子湯隆,特來拜望。”徐寧聽罷,教請進客位裏相見。湯隆見了徐寧,納頭拜下,說道:“哥哥一向安樂?”徐寧答道:“聞知舅舅歸天去了,一者官身羈絆,二乃路途遙遠,不能前來弔問。並不知兄弟信息,一向正在何處?今次自何而來?”湯隆道:“言之不盡,自從父親亡故之後,時乖運蹇,一向流落江湖。今從山東徑來京師,探望兄長。”徐寧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湯隆去包袱內取出兩錠蒜條金,重二十兩,送與徐寧,說道:“先父臨終之日,留下這些東西,教寄與哥哥做遺念。爲因無心腹之人,不曾捎來。今次兄弟特地到京師納還哥哥。”徐寧道:“感承舅舅如此掛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順處,怎地報答!”湯隆道:“哥哥休恁地說。先父在日之時,常是想念哥哥這一身武藝。只恨山遙水遠,不能夠相見一面,因此留這些物與哥哥做遺念。”徐寧謝了湯隆,交收過了,且安排酒來管待。

    湯隆和徐寧飲酒中間,徐寧只是眉頭不展,面帶憂容。湯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顏有些不喜?心中必有憂疑不決之事。”徐寧嘆口氣道:“兄弟不知,一言難盡,夜來家間被盜。”湯隆道:“不知失去了何物?”徐寧道:“單單隻盜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鎖子甲,又喚做賽唐猊。昨夜失了這件東西,以此心下不樂。”湯隆道:“哥哥那副甲,兄弟也曾見來,端的無比,先父常常稱讚不盡。卻是放在何處被盜了去?”徐寧道:“我把一個皮匣子盛着,拴縛在臥房中樑上,正不知賊人甚麼時候入來盜了去。”湯隆問道:“卻是甚等樣皮匣子盛着?”徐寧道:“是個紅羊皮匣子盛着,裏面又用香綿裹住。”湯隆假意失驚道:“紅羊皮匣子?不是上面有白線刺着綠雲頭如意,中間有獅子滾繡球的?”徐寧道:“兄弟,你那裏見來?”湯隆道:“小弟夜來離城四十里,在一個村店裏沽些酒喫,見個鮮眼睛黑瘦漢子,擔兒上挑着。我見了,心中也自暗忖道:‘這個皮匣子,卻是盛甚麼東西的?’臨出門時,我問道:‘你這皮匣子作何用?’那漢子應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亂放些衣服。’必是這個人了。我見那廝卻似閃肭了腿的,一步步挨着了走。何不我們追趕他去?”徐寧道:“若是趕得着時,卻不是天賜其便!”湯隆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擱,便趕去罷。”

    徐寧聽了,急急換上麻鞋,帶了腰刀,提條朴刀,便和湯隆兩個出了東郭門,拽開腳步,迤邐趕來。前面見壁上有白圈酒店裏,湯隆道:“我們且喫碗酒了趕,就這裏問一聲。”湯隆入得門坐下,便問道:“主人家,借問一問,曾有個鮮眼黑瘦漢子,挑個紅羊皮匣子過去麼?”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這般一個人挑着個紅羊皮匣子過去了。一似腿上喫跌了的,一步一走。”湯隆道:“哥哥,你聽卻如何?”徐寧聽了,做聲不得。

    兩個連忙還了酒錢,出門便去。前面又見一個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湯隆立住了腳,說道:“哥哥,兄弟走不動了,和哥哥且就這客店裏歇了。明日早去趕。”徐寧道:“我卻是官身,倘或點名不到,官司必然見責,如之奈何?”湯隆道:“這個不用兄長憂心,嫂嫂必自推個事故。”當晚又在客店裏問時,店小二答道:“昨夜有一個鮮眼黑瘦漢子,在我店裏歇了一夜,直睡到今日小日中,方纔去了。口裏只問山東路程。”湯隆道:“恁地可以趕了。明日起個四更,定是趕着,拿住那廝,便有下落。”當夜兩個歇了,次日起個四更,離了客店,又迤邐趕來。湯隆但見壁上有白粉圈兒,便做買酒買食吃了問路,處處皆說得一般。徐寧心中急切要那副甲,只顧跟隨着湯隆趕了去。

    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見前面一所古廟,廟前樹下,時遷放着擔兒,在那裏坐地。湯隆看見,叫道:“好了!前面樹下那個,不是哥哥盛甲的匣子?”徐寧見了,搶向前來一把揪住時遷,喝道:“你這廝好大膽!如何盜了我這副甲來!”時遷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盜了你這副甲來,你如今卻是要怎地?”徐寧喝道:“畜生無禮!倒問我要怎的!”時遷道:“你且看匣子裏有甲也無?”湯隆便把匣子打開看時,裏面卻是空的。徐寧道:“你這廝把我這副甲那裏去了!”時遷道:“你聽我說,小人姓張,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種經略相公,知道你家有這副雁翎鎖子甲,不肯貨賣。特地使我同一個李三兩人來你家偷盜,許俺們一萬貫。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閃肭了腿,因此走不動。先教李三把甲拿了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時,便到官司,只是拼着命,就打死我

    也不招,休想我指出別人來。若還肯饒我官司時,我和你去討這副甲還你。”徐寧躊躇了半晌,決斷不下。湯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飛了去!只和他去討甲!若無甲時,須有本處官司告理。”徐寧道:“兄弟也說的是。”三個廝趕着,又投客店裏來歇了。徐寧、湯隆監住時遷一處宿歇。原來時遷故把些絹帛扎縛了腿,只做閃肭了腿。徐寧見他又走不動,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個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再行,時遷一路買酒買肉陪告。又行了一日。

    次日,徐寧在路上心焦起來,不知畢竟有甲也無。正走之間,只見路旁邊三四個頭口,拽出一輛空車子,背後一個人駕車,旁邊一個客人,看着湯隆,納頭便拜。湯隆問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鄭州做了買賣,要回泰安州去。”湯隆道:“最好。我三個要搭車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說三個上車,再多些也不計較。”湯隆大喜,叫與徐寧相見。徐寧問道:“此人是誰?”湯隆答道:“我去年在泰安州燒香,結識得這個兄弟,姓李,名榮,是個有義氣的人。”徐寧道:“既然如此,這張一又走不動,都上車子坐地。”只叫車客駕車子行。四個人坐在車子上,徐寧問道:“張一,你且說與我那個財主姓名。”時遷喫逼不過,三回五次推託,只得胡亂說道:“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寧卻問李榮道:“你那泰安州曾有個郭大官人麼?”李榮答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個上戶財主,專好結識官宦來往,門下養着多少閒人。”徐寧聽罷,心中想道:“既有主坐,必不礙事。”又見李榮一路上說些槍棒,唱幾個曲兒,不覺的又過了一日。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