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從窗戶紙透進來的夕陽餘暉,蕭寒施施然伸出手指,在房間中的書案上輕輕劃過。

    等手指收回,上面卻依舊是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灰塵。

    “不經常來的書房會打掃的這麼幹淨麼?”

    輕輕捻了捻手指,蕭寒笑了笑,當然,他也並不懷疑那個小廝剛剛是在騙自己,而應該是這位老大人來書房的時候,並不爲他人所知罷了。

    笑過之後,蕭寒也懶得去想老知府爲什麼來趟書房,卻連家裏人也瞞着,轉而繼續打量起面前這個不大的書房。

    這間書房中的陳設很簡單,除了剛剛的那方書案,就只有兩三把胡椅,一長排陳列着好些書籍的書架罷了。

    房間中,沒有如尋常書房一樣垂掛名人字畫,也沒有在窗臺拐角放置吊蘭花卉,唯一稱得上有些亮點的,就是那面西向的牆壁上,突兀的掛着一副大大的地圖。

    書房裏掛地圖?

    這在如今的大唐,倒是很古怪的事情。

    起碼蕭寒去過這麼多人的書房,除了這裏,也就只看到小李子的書房中掛着地圖。

    哦,差點忘了,他自己的書房裏也有地圖,還不止一副!

    不過,他的那些地圖平日都是捲起來放在箱子裏的,只有看的時候纔會找回來打開,並不如這兩人一樣,直接懸掛在牆上。

    “這是因爲經常看的緣故?”

    心中有些猜測,蕭寒慢慢踱步來到跟前,然後眯着眼睛,開始一點一點打量起這幅佔了半面牆的地圖。

    很明顯,這是一副描繪着整個嶺南的詳盡地圖。

    因爲地圖上的海岸線,基本與後世的地圖差不了多少,就連崖州,也就是後世的海南島,也同樣在地圖上被描繪了出來。

    除此之外,在這幅巨大的地圖上,那幾條標註好的大江,以及五嶺山脈,也無疑證實了這一點。

    湘江,沅江,贛江!

    這三條大江自北處而來,溝通着原屬於嶺南的灕江,賀江,北江等一衆水域。

    這些貫穿整片嶺南大地的河流,就如同巨人體內的血脈一般,將嶺南與中原,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哪怕五嶺山脈橫亙在前,也阻不斷這份聯繫!

    “蕭侯覺得下官這幅地圖繪製的如何?”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看着地圖陷入沉思的蕭寒渾然沒有察覺到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直等到背後,那道帶着幾分得意的聲音突然傳來,這纔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不錯,很好!”

    驚醒過來的蕭寒對這道聲音的主人並沒有表現出太過驚訝的意思,反而像是早就猜到了他會來這裏一般,笑着轉頭說道:“老先生這幅地圖應該傾注了不少心力吧?如此詳盡的地圖,確實爲平生僅見,學生佩服!”

    “哈哈哈……”

    毫無疑問,剛剛背後說話那人,自然就是這桂州府的老知府!此刻他聽蕭寒自稱學生,而將自己比作先生,不禁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蕭侯果然天資聰慧!下官剛剛只稍一暗示,蕭侯就能猜到老夫的意思,果然是一副七竅玲瓏的心思。”

    “呵呵,老先生謬讚了!那麼大一個芋頭衝着學生,學生若再猜不出老先生相邀在書房,那也實在是太蠢笨了點……

    嘴角不自覺的抽搐幾下,蕭寒面色古怪的向老頭拱拱手。

    芋頭,也就是薯,音通“書”字!

    這麼簡單的字謎,估計不光是他猜出來了,馮盎那個老東西也猜出來了,所以才一頓飯都耷拉着臉,一個好臉色也不給老知府看。

    “哈哈哈……”老知府聞言,再次哈哈大笑,自若的神態與剛剛在馮盎面前的唯唯諾諾簡直判若兩人。

    而且還有一點,估計連蕭寒都沒注意到,那就是這老頭雖然口稱下官,但卻沒一點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拘謹,反倒更像是平等論交,甚至是前輩對於晚輩的意思。

    “老先生請學生來這裏,不知到底有什麼事情?”眼看這老頭得意的模樣,蕭寒雖然已經猜到了一些,但還是試探着開口詢問。

    “哈哈哈,蕭侯天資聰穎,剛剛看這地圖時,豈能看不明白?”老頭見狀,呵呵一笑,一雙原本昏黃的眸子中,突然透出兩道精明的光彩。

    “贖學生愚鈍,請老先生指教。”蕭寒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裝作看不到地圖上那明顯的桂州府標記,哪怕它的位置在幾條大江當中是那麼的顯眼。

    在大唐這麼多年,見過了,也經歷過這麼多事,蕭寒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毛頭小子了!對於老知府這種無緣無故的親近與熱絡,他本能的起了防備之心。

    “蕭侯真看不懂?”老知府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他先是認認真真的看了蕭寒一眼,剛要再開口說什麼,卻又像是猛的想到什麼事情一般,一拍自己腦袋,懊惱道:“忘了忘了,哎,這人上了年紀,腦子就是糊塗,有個東西,應該先給你看看纔是!”

    說着,老知府丟下滿臉狐疑的蕭寒,徑直來到書架前,就開始在上面翻找起什麼。

    書架上的各種書籍很多,加上屋子中光線已經很暗,老知府找了半天,最後還是點了油燈照着,才從一堆書籍中抽出一封信來。

    “哈哈,找到了!”拿着這封信,老知府張開掉了好幾顆牙齒的嘴巴,呵呵笑了幾聲,這纔將信遞給早就等的不耐煩的蕭寒。

    “這是?”

    蕭寒皺着眉頭,接過信低頭看了一眼。

    信封上,除去“子胄兄親啓”幾個大字以外,左下角還有一行小字,上書:蕭時文敬!

    “這是,蕭禹老先生的信?”拿着信封,蕭寒驚愕的擡頭看向面前的老頭,而老頭扶着花白的鬍子狡黠一笑:“怎麼,這下該對老夫放心了吧?”

    “呵呵,晚生什麼時候對老先生不放心過?”訕訕的笑了幾聲,蕭寒雖然口中這麼說着,但還是麻溜的將信紙從中取出,然後藉着油燈的光芒一點一點看了下去。

    眼前的這封信寫的並不長,看上面飄逸又不乏剛勁的字體,確實是蕭禹親筆所寫,而且字與字之間的距離基本相同,這就絕了臨摹或者裁剪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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