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整整一晚,全軍盡力施救,卻也只能把百姓救出來,而他們耗盡一生所鑄的家園,已經在這場蓄意已久的大火中,化爲灰燼了。

    天色將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的攤在地上,茫然看着眼前被燒的還冒着濃煙的一片焦土。

    一雙纖塵不染的白鞋忽而踏了上去,衆人順着那白靜的素衣一直往上看去,最後定格在她手中的招魂幡上。

    “你是北疆的公主,爲何如此歹毒,要引敵軍前來毀我家園?”說話那人滿目控訴的盯着顧樂安。

    驟然失了家園的北疆百姓,似乎終於找到宣泄口,紛紛控訴起來。

    顧樂安冷然環視一週,一語未發,直到謝元緲欲上前時,她才搖了搖頭。

    她的身份,軍中早有傳言,想瞞是瞞不住的,若非謝元緲軍威日盛,又深受皇帝倚重,只怕她在大祁與北疆開戰之時,就會被推到衆軍前祭旗了。

    她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後,只求他庇佑,而什麼都不做。

    在一衆仇視情緒一路高漲時,她緩緩拉下領口,露出心口的那道傷疤。

    也許是她的舉動太過出人預料,吵雜的四周,一瞬靜了一息。

    “我是死過兩次的人,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我的家國,可還報給我的,是心口這穿心一劍。”她目中沒有悲痛,沒有指控,平靜的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卻奇異的壓住了一衆又起的控訴聲,“而這一劍是當今國師秦千毓親手刺下的,僅僅是因爲我不想在蓄意挑起大祁與北疆的戰端,不想讓北疆與大祁的百姓陷入無休止的戰亂之中。”

    她拉回衣領,接着又把秦千毓在大祁的所作所爲都說了出來,場中寂靜無聲,顧樂安知道,這是因爲她身份特殊,這一擊一擊實錘下去,都在告訴他們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是北疆野心勃勃,是北疆蓄謀已久,北疆纔是這場戰事的禍首。

    “如今我很感激他這一劍,因爲它讓我重生了,塑造了一個全新的我,可以讓我主宰自己命運的顧樂安。”她目光灼灼,掃視全場,“而你們,也可以主宰你們自己的命運,選擇你們的下一代要走的路,是和平共生,還是戰亂飄零,都由你們自己選擇。”

    “這不過是你收買人心之詞。”先頭質問的那人,在其停頓時,再度開口,“你以爲我們會信麼?你已經不是北疆人了,還懷了大祁將領的骨血。”

    “北疆蓄意挑起戰端,一罪也。兩國陣前,棄城民而逃,二罪也。火燒城池,用數萬城民性命做賭,三罪也。”顧樂安鏗鏘有聲,目光凜然。

    她沒有回答他的質問,在多的辯解,在這家國仇恨中都只會顯得蒼白無力,但她還是對他的質問做了最大的還擊。

    場中寂靜一片,無論敵我雙方,都是面容一肅。

    這場火,來的如此迅猛,無法撲救,在糊塗的人,也能猜出幾分了。

    而說話的那人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才道:“這不過是你一面之詞。”

    顧樂安目光悠然放遠,穿過重重人海,看向如山戀疊嶂的一頂頂軍帳,“是與不是,很快就見分曉了……”

    烈火再起,不過是那一頂頂軍帳,而這次火勢更爲迅猛,因爲裏面不斷有爆炸聲傳來。

    聲音隆隆作響,四下遠望的衆人,目中都是一片沉重。

    顧樂安收回放遠的目光,將手中的招魂幡,掛在了長杆上。

    一衆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收回。

    招魂幡,有招魂引魄的,有指引轉世之路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她意欲何爲。

    長杆上,招魂幡隨風起揚,在這黑煙滾滾的戰場上,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

    “將軍,此戰可否由我佈陣?”顧樂安持劍而立,目光沉然的看向謝元緲。

    她是北疆公主,眼前北疆百姓與大祁軍士交相摻雜,皆是一臉疲態,北疆這時趁虛而入,第一步就銷燬了他們的後路,便已預示着這是一場生死對決。

    她想贏,也想帶着這些被他們拋下的百姓一起贏,在天下人面前揭開蒙在北疆面上的那塊遮羞布。

    這一戰,她是北疆公主,但同時也是大祁的將軍夫人。

    謝元緲隔着重重人海回望,目中沉沉,薄脣微啓,“衆軍聽令,此一戰皆聽將軍夫人號令,與北疆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大祁兵士紛紛站起高呼,臉上的疲憊漸漸消去,面容整肅,宛如出閘猛虎,呼喊聲在焦土上經久不休。

    顧樂安目光肅然,看向候在一邊的蔣三。

    蔣三重重點頭,一揮手,立在他身後的數人立時向場中散去。

    “百人一隊,皆聽百隊長之令,是進是退,皆聽其指揮。”蔣三吼聲陣陣,坐在場中的百姓也都茫然站起,看着大祁兵士將他們分割成數小股人。

    蔣三帶的數人都是顧樂安臨時教導的,暫時代理百隊長。就像她先時所想的,這一戰拼的不是國力,也不是兵力,而是人心。

    對方在賭,她同樣也在賭。

    戰鼓擂擂而起,大戰一觸即發,緊張的氣氛裏,空氣幾乎都是凝固的。

    而焦煙一片的新戰場上,大祁兵士百人一隊,圍成數個圓圈,而立在他們身後的是剛剛逃過一死的北疆百姓。

    把後背留給敵民,這樣的事,縱觀歷史也是從未有發生過的事。每個人臉上都是任何語言都難以描繪之色,但是並沒有時間給他們理順這些事,因爲對面北疆集結數也數不清的兵士,殺過來了。

    看着敵軍人數如此之多的大祁兵士,目中都是一沉,即便是身爲北疆百姓的人們,也是一臉凝重。

    北疆將領列陣來到陣前,虎目掃過場中,面上就露出一抹冷嘲,“拿我國百姓擋箭,你們大祁還真是卑鄙啊!”

    “將軍可以不放箭,選擇近戰啊!”顧樂安挑了挑眉,目光緩緩掃過對面衆多狼狽的北疆兵卒,脣上牽起一抹更冷的笑,“將軍可喜歡我們回贈你的禮物?”記住本站網址,,方便下次閱讀,或者百度輸入“”,就能進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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