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七十七章 態度決定一切(月票!)
    “想不到咱們哥倆同時出京。”李弘成重重地拍了拍範閒的肩膀,笑着說道。

    範閒搖搖頭,嘆息道:“在京都呆的好好的,何必要去投軍?男兒在世,當然要謀功業,可是不見一定要在沙場上求取……如果不是王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有這個安排。”

    慶國於馬上奪天下,民風樸實強悍,便是皇族子弟也多自幼學習馬術武藝,從上一代起就有從軍出征的習慣,在這一代中,大皇子便是其中的楷模人物,從一名小校官做起,卻生生爬到了大將軍王的位置。

    李弘成沉默片刻後說道:“你也知道,我如果留在京都,父王就會一直把我關在府裏……那和蹲大獄沒什麼區別,我寧肯去西邊和怪模怪樣的胡人廝殺,也不願意再受這些憋屈。”

    範閒沉默許久後,擡起頭緩緩說道:“你一定要保重,不然我會心有歉意。”

    “如果能讓你心生愧疚,此次出征也算不虧。”李弘成微微怔後,笑了起來:“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找幾個目標,這次我加入徵西軍,何嘗不是滿足一下自幼的想法。”

    範閒說道:“我可不知道你還有這種人生理想,我本以爲你的人生理想都在花舫上……”

    二人相對一笑,注意到身邊還有許多人,不便進行深談。李弘成牽着馬繮與範閒並排行着,來到官道下方的斜坡上,此處無葉枯枝更密,將天上黯淡的日光都隔成了一片片的寒厲。

    一片安靜,沒有人能聽到二人的說話。

    李弘成沉默片刻,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放鬆的笑容,開懷說道:“這兩年的事情已經讓我看明白了……在京都裏,我是玩不過你的,老二也玩不過你……這樣也好,就把京都留給你玩吧,我到西邊玩去。”

    範閒苦笑了起來,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半晌後誠懇說道:“此去西胡路途遠且艱難,你要保重……于軍中謀功名雖是捷逕,卻也是兇途,大殿下如今雖然手握軍權,可是當初在西邊苦耗的幾個年頭,你是知道那是多麼辛苦。”

    李弘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認真說道:“既然投軍,自然早有思想準備,父親大人也清楚我的想法,不然不會點頭。”

    所謂想法,便是真正決定脫離京都膩煩兇險的爭鬥,然而範閒想到此次徵西軍的主幹依然是葉家,是二皇子的岳父家,心裏便止不住有些奇怪的感受,他看着李弘成那張臉,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說道:“葉重……是老二的岳父,你既然決定不參合京裏的事情……”

    還沒有提醒完,李弘成已經是一揮手阻住了他的話語,平靜說道:“放心吧,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我不是一個蠢人……只是……”他笑了起來,“只是你顯得過於聰明瞭一些,才讓我們這些人很難找到發揮的機會,尤其是這兩年裏,你用父王把我壓的死死的,我不向你低頭,只怕還要被軟禁着。”

    範閒苦笑道:“不是我借靖王爺壓着你,是靖王爺借我壓着你,這一點可要弄清楚。”

    “怎樣都好。”李弘成嘆息着:“反正父親和你的想法都一樣,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強行去掙扎什麼,此去西方也好,沙場之上的血火想必會直接一些。”

    他忽然平靜了下來,看着範閒的眼睛,誠懇說道:“我與老二交情一向極好……有件事情要求你。”

    求這個字說出來就顯得有些重了,範閒馬上猜到他會說什麼,搶先皺眉說道:“我只是一位臣子,某些事情輪不到我做主,而且勝負之算誰能全盤算中?不需要事先說這些事情。”

    李弘成平靜地搖搖頭:“你不讓我事先說,是怕不敢承諾我什麼……你說的勝負未定也對,不論從哪裏看來,你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間將他們打倒,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覺得最後你會勝利。”

    “過獎?”範閒苦笑。

    “可你不要忘記,他畢竟也是你的兄弟……親兄弟。”李弘成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條生路。”

    “你太高看我了。”範閒微微轉過身體,望着京都側方的某個方向,平靜說道:“他是皇子,而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算權力再大,也根本不可能去決定他的生死……而且你說讓我放他一條生路,可如果某一日老二捉住了我,他會不會放我一條生路呢?”

    他的話音漸漸冷了起來:“我給了老二足夠多的時間考慮,你也知道這一年多裏,我削去他的羽翼爲的是什麼……可是他不幹,他的心太大,大到他自己都無法控制,既然如此,我如果還奢侈地控制自己……那我是在找死。”

    李弘成緩緩低下頭去,說道:“他自十歲時,便被逼着走上了奪嫡的道路……這麼多年已經成爲了他無法改變的人生目的。你就算把他打到只剩他一個人,他也不會甘心的。”

    “就是這個道理。”範閒的臉漸漸冷漠了起來,舉起右臂,指着自己此時正面對的某個方位,說道:“由這裏走出去幾十裏地,就是我范家的田莊,你知道那裏有什麼嗎?”

    李弘成看了他一眼。

    “那裏埋着四個人。”範閒放下了手臂,說道:“埋着范家的四個護衛,是我進京之後,一直跟着我的四個護衛,在牛欄街上被殺死了。”

    他繼續說道:“牛欄街的狙殺,是長公主的意思,老二的安排,雖然你是被利用的人,但你也不能否認……怎麼算你也是個幫兇……就從那天起,我就發誓,在這個京都裏,如果還有誰想殺死我,我就不會對對方留任何情。”

    “這三年裏,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這邊死了很多人,他們那邊也死了很多人,雙方的仇怨早就已經變成了泥土裏的鮮血,怎麼洗也洗不乾淨。既然老二他以爲有葉家的幫忙就可以一直耗下去……那我也就陪他耗下去。”

    範閒回頭看着李弘成,緩緩說道:“老二既然拒絕退出,那這件事情就已經變成你死我活的局面……你讓我對他留手,可有想過,這等於是在謀害我自己的性命?你可曾想過,你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很不公平?”

    很不公平……李弘成自嘲地笑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還奢望着事情能夠和平收場。”

    “那要看太子和二皇子的心!”範閒說了一句和皇帝極其近似的話,“我只是陛下手中的那把刀,要和平收場,就看這二位在陛下面前如何表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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