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京都的蟬鳴
    (說了不再看書評區,依然忍不住去看了,然後笑了,有一篇書評真有意思,當四顧劍的劍要刺入皇帝胸口的時候……然後,今天一章出,我知道大家會擰我耳朵,以我挖坑不填的名義坑殺我,用口水道我不厚道。

    然則我最近時常在思考一個問題,技法這種東西,始終還是有它存在的必要的……所以我會繼續努力,虛心接受,堅決不變,一百年。

    ps:確實很累,感冒不好,半決賽沒看……

    我將再次進入五竹狀態。因爲書評雖然無法影響我的思路,但會影響我的情緒,而我是一個需要快樂心情的滾滾型寫手。最近及以後會有很多該加精的評論未能套紅,請大家見諒。

    這本書還長,我爭取年底前寫完。)

    ……

    ……

    慶曆七年的夏末,比往常的年頭要來得更熱一些。第一場秋雨遲遲未至,層疊三月的暑氣全數鬱積在民宅街道之中,風吹不散,讓京都城都像焐在炕頭的棉被裏。

    京都的居民們晨起後,便會覺得身上全是濃度極高的汗液殘留,略一梳洗,出門後又是一陣汗水涌出,一日之中,直讓人覺得渾身上下無比粘稠,好不難受。

    蟬兒們卻高興了,拼命地高聲撕叫着,只是沒有往年夏末秋初時節的聲嘶力竭、生命最後的悲切,反而是一種留有餘力,遊刃有餘的高亢。知了,知了的聲音,在京都城內外的叢叢青樹間此起彼伏,驚擾着人們的睏意,嘲笑着人們的難堪。

    一枝青竹竿忽然分開樹葉,準確地刺中樹幹上的某一處。那位正在引吭高歌的蟬兄只覺得眼前一白,感覺滿臉被糊了一層東西,再也無法張嘴,情急之下想用觸肢去扒拉,不料卻連觸肢也被糊上,再也無法掙脫。它只好在心裏嘆了口氣,暗想得意確實不能太早。

    一位小太監得意地望着樹上,回手將輕輕柔柔的竹竿收了回去,摘下被面筋縛住的蟬,扔進身邊的大布袋裏,正準備繼續出手,餘光裏卻瞥見了院牆旁邊坐在竹椅上乘涼的那位,趕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湊在那位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像獻功一樣地扯開布袋給對方看。

    躺竹椅上那位太監是洪竹,他斜乜着眼看了一下,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想了想後,皺着眉頭,壓低聲音說道:“說了多少遍了?要你粘翅膀,非往那知了的頭上粘……這半晌才粘了幾個?呆會兒太后被吵醒了,你自己領板子去?”

    那名小太監趕緊請罪,帶着青樹下發呆的十幾個太監趕緊繼續去粘知了。

    洪竹半倚在竹椅上,眯眼看着那個小太監的身影,不知怎的,卻想起了自己初進宮時的情況——皇宮裏樹木極多,蟬兒自然也多了起來,尤其是今年夏天太熱,一直持續到今月,宮中的貴人們對這些知了的鳴叫已經煩不勝煩,也虧得洪竹想出了這麼個主意,派了幾拔小太監往各宮裏去粘蟬。

    難怪皇帝和皇后都喜歡他,如此細心體帖的奴才,真是少見。

    洪竹苦笑了一下,心想這法子是小范大人教給自個兒的,小范大人如今應該在大東山,也不知道陛下祭天進行的如何了。

    慶國皇帝離京祭天,沒有依照祖例由太子監國,而是請出了皇太后垂簾,其中中所蘊含的政治氣息十分明顯。皇宮裏的人們都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陛下歸京的那一天,人心慌慌,各種小道消息傳了又傳。太后垂簾,而東宮此時早已失勢,整個後宮竟然沒有一位貴人出來領頭,宮牆之中的平靜,無法自抑地呈現出一種慌亂。

    而洪竹在這一片慌亂之中是個另類,他原意還是想留在東宮侍候皇后與太子殿下,但不知道爲什麼,太后將他調到了含光殿來。半年前東宮失火,整個皇宮的人都清楚,東宮與廣信宮的太監宮女們全數離奇死亡,雖然衆人不敢議論此事,但對於唯一活下來的洪竹,卻是多了幾分敬畏與疏離。

    所有人都死了,小洪公公還活着,這件事情本身就很恐怖。

    洪竹站起身來,心裏有些黯然,是的,他是一個奴才,但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奴才,所以此時在宮中,他竟有些不知如何自處,看着東宮的頹涼,他竟有些傷感。

    他往含光殿裏走去,微佝着身子,年紀輕輕的,卻開始有了洪老太監那種死人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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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城門司的官兵們在暑氣中強打精神,細心地查驗進京人們的關防文書。京都守備師的軍隊,在元臺大營處提高了警戒,而守護皇宮的數千禁軍更是站在高高的宮牆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腳下所有的一切。

    整個京都的防衛力量,便控制在這三部分軍隊的手中,在當前這樣一個安靜詭異的時態,稍有不慎,只怕便會引出大亂。

    三方都不敢有絲毫鬆懈,以大皇子爲首,強力地壓懾着所有人的異心與動。

    京都的百姓,卻沒有官員和軍隊這般緊張,這般熱的天氣,富庶的慶國子民們不願意呆在家中硬抗悶熱,而是習慣躲進遮陰的茶樓裏,喝着並不貴的涼茶,享用着內庫出產的拉繩大葉扇,講一講最近朝廷裏發生的事情,說一說鄰居的家長裏短。

    對於京都百姓來說,皇宮和自己的鄰居似乎也沒有太大區別。

    蟬兒在茶樓外的樹中高聲叫着,有幾隻甚至眼盲地停在了茶樓的青幡之上,把那個大大的茶字塗成了荼字。而這些嘶啦嘶啦的鳴叫,恰好掩住了茶樓裏面好事者們的議論。

    議論的當然是陛下此行祭天事宜,風聲早已傳了數月,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這一次是下定決心要廢儲了。只是太子這兩年來表現的仁厚安穩,和往年的模樣有了極大的區別,所以包括官員和百姓們的心中都在犯嘀咕,爲什麼陛下要廢儲?

    沒有幾個人敢當面問這些,但總有人敢在背後議論些什麼,總體而言,京都百姓們對於那位東宮太子投予了足夠的同情和安慰,或許是因爲人們都有同情弱者的精神需要,又或許是身爲死老百姓,總是希望天下太平一些,不願意因爲廢儲而產生太多的風波。

    當然,此時的京都百姓,包括朝中的文官,都沒有想到,慶曆七年夏秋之交的這場風波,竟以一種誰也沒有料想到的方式,轟隆隆地如天雷捲過,捲進了所有的人,京都所有的土地。

    ……

    ……

    忽的一聲,大風毫無先兆地從京都寬闊的街道,密集的民宅間升起,穿過,掠過!風勢來得太突然,將那些在街上擺着果攤、低頭髮困的攤販涼帽吹掉,露出那雙渾渾噩噩的眼睛,吹的滿街的果皮亂滾,吹的茶樓外青幡上的蟬只再也附着不住,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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