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零九章 慶廟有雨(要月票……)
    是的,這便是陳萍萍的願望,而這種願望所表現出來的外象。卻符合言冰雲他很認可的天下爲重的態度,所以言冰雲很沉穩而執着地按照陳萍萍的佈置走了下去。

    接下來,是需要看範閒的態度而已。

    “言冰雲不會眼看着監察院變成我復仇地機器,公器不能麼用,這大概是一種很先進的理念。”範閒平靜說道:“然而他忘記了,這天下便是陛下的一家天下,所有的官員武力都是陛下的私器。”

    他微嘲說道:“可惜我們地小言公子卻是看不明白這個,忠臣逆子。不是這麼好當的,希望他以後在監察院裏能坐的安穩些。”

    王啓年聽出來了,範閒對於言冰雲並沒有太大的怨恨之意,眼睛微眯說道:“接下來怎麼做?”

    “你先休息。一萬年太久,但也不能只爭朝夕。”範閒站在王啓年地身邊,輕輕地摁了摁他有些垮下去的肩膀,和聲說道:“你這些日子也累了,在京裏擇個地方呆呆。估摸着也沒幾個人能找到你。然後……我有事情交給你去辦。”

    以王啓年的追蹤匿跡能力,就算朝廷在範府外的大網依舊灑着。只怕也攔不住他與範閒的碰頭,有了他,範閒的身體雖然被留在京都,但是說話的聲音終於可以傳出去,再不像這七日裏過的如此艱難。

    王啓年已經知道了今天範閒通過啓年小組往天下各處發出地信息,他並沒有對這個計劃做出任何的建議,他只是不清楚,範閒究竟是想就此揭牌,而是說只是被動地進行着防禦,將那些實力隱藏在京都外,再等待着一個合適的機會爆發出來。

    “我希望子越能夠活着從西涼出來。”範閒眉頭微微憂鬱,“我本打算讓他回到北齊去做這件事情,只是一直有些不放心,畢竟他們就算願意跟隨我,但畢竟那是因爲我是慶人,甚至……可能在他們眼中,我本身就是皇室的一份子,所以哪怕面對陛下,他們也可以理直氣壯,可若是北齊……”

    他擡起頭來,看着王啓年:“若我要帶着你叛國,你會跟着我走嗎?”

    王啓年苦笑着站起身來,說道:“前些年這種事情做的少嗎?就算大人要帶我去土裏,我也只好去。”

    範閒笑了,說道:“所以說,這件事情只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座小院,註定的,這間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小院從今以後,大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人再來,只有孤獨的雨滴和寂寞地蛛網會陪伴着那些平滑地紙張、冰涼的墨塊。

    一頂大大地帽子遮在了範閒的頭頂,順着菜場裏泥濘的道路,他遠遠地綴着王啓年那個泯然衆人的身影,直到最後跟丟了他才放心。一方面是確認小院地外面沒有埋伏,另一方面則是安定他自己的心,連自己跟王啓年都跟丟了,這座京都裏又有誰能跟住?

    辦完了這一切。範閒的心情放輕鬆了一些,就如大前天終於停止了秋雨的天空一般,雖未放晴,還有淡淡的烏雲,可是終究可以隨風飄一飄,漏出些清光入人間,不至於一味的沉重與陰寒。

    天下事終究要天下畢,搶在皇帝陛下動手之前。範閒要儘可能地保存着自己手頭的實力,這樣將來一朝攤牌,他才能夠擁有足夠的實力與武器……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個地方犯了錯誤,那種隱約間地警惕,就像是一抹雲一樣總在他的腦海裏翻來覆去,卻總也看不清楚形狀。

    將菜場甩離在身後,將那些熱鬧的平凡的不忍苛責的市井聲音拋在腦後。範閒沿着京都幾座城門通往皇宮方向的輻形大街向着南城方向行去,事情已經辦完了,啓年小組的人手也集體撤出了京都,他不需要再擔心什麼,便是被軟禁在府內。也不是如何難以承受的痛苦。

    然而路上要經過皇宮,遠遠地經過皇宮,範閒止不住地痛苦了起來,他強行讓自己不去想幾天前的那一幕幕畫面。卻忍不住開始想妹妹如今在宮裏究竟過的怎麼樣。雖然戴公公說了,陛下待若若如子女一般,但是若若如今的身份畢竟是人質,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想必在宮裏的日子有些難熬。

    這是皇帝陛下很輕描淡寫地一筆,卻直接將範閒奮力塗抹的畫卷劃破了。範閒不可能離開京都,全因爲這一點。

    下雨了,範閒微微低頭。讓衣帽遮着那些細微的雨滴,沉默地在皇宮注視下離開,此處森嚴,街上行人並不多,卻也能聽見幾句咒罵天氣的話,想必連綿地秋雨剛歇兩日又落了下來,讓京都的人們很是不滿。

    不滿也有習慣成麻木的時候,今天的雨並不大。範閒就這樣沉默地往府裏走着。就像一個被迫投向牢獄的囚徒,實在是沒有法子。他一面走一面思考。將皇宮裏那位與自己做了最全方面的對比,然後最後他把思緒放到了那些麻衣苦修士的身上。

    從陳萍萍歸京開始,一直到他入獄,一直到範閒闖法場,那些麻衣笠帽的苦修士便突然地出現在了皇宮裏,監察院裏,法場上。這些苦修士實力雖然厲害,但並不足以令範閒太過心悸,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而且因爲這些苦修士聯想到那個虛無縹渺,但範閒知道確實存在地……神廟。

    慶國向來對神道保存着敬而遠之的態度,並不像北齊那樣天一道浸透了官場民生。尤其是強大的皇帝陛下出現之後,慶廟在慶國生活中的地位急轉直下,徹底淪爲了附屬品和花邊,那些散佈於天下人數並不多的慶廟苦修士,更成爲了被人們遺忘的對象。

    爲什麼這些被遺忘的人們卻在這個時刻出現在了京都,出現在了皇帝陛下的身邊?難道說皇帝陛下已經完全控制了慶廟?可是慶廟大祭祀當年死地蹊蹺,二祭祀三石大師死地窩囊,大東山上慶廟的祭祀們更有一大半是死在了陛下地怒火下,這些慶廟的苦修士爲什麼會徹底倒向陛下?

    難道真如陳萍萍當年所言,自己隱隱猜到……當年的皇帝,真的曾經接觸過神廟的意志?而這些苦修士則是因爲如此,纔會不記多年之仇,站在了陛下的身邊,助他在這世間散發光芒?

    雨沒有變大,天地間自有機緣,當範閒從細細雨絲裏擺脫思考,下意識擡頭一望時,便看見了身前不遠處的慶廟。

    那座渾體黝黑,隱有青檐,於荒涼安靜街畔,上承天雨,不惹微塵,外方長牆,內有圓塔靜立的慶廟。

    範閒怔怔地看着這座清秀的建築,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在這座廟裏,他曾經與皇帝擦肩而過,曾經在那方帷下看見了愛啃雞腿兒的姑娘,也曾經仔細地研究過那些檐下繪着的古怪壁畫,然而他真正想搞清楚的事情,卻一件也沒有搞清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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