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王 >第2章
    四年後

    “二哥,二哥”一道興奮的叫嚷隨着急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便能在腦中勾勒出一副歡脫少年像。

    元思空正躺在碼得整整齊齊的藁讀搞草堆上看書,被日光曬了一天的乾草暖烘烘的,散發着青澀而淳樸的味道,嗅來很是舒心。他的眼睛還盯着泛黃的卷頁,眨也未眨,懶洋洋回道:“這兒。”

    下一刻,果見一青衫少年衝進了馬廄,幾步跑到藁草堆前,利落地空翻而上,草堆僅是微晃。動作之敏捷,足見下盤穩健。

    “二哥”那少年撲到元思空身上,目光則移向他手中的書,“藝文志你又在看什麼邪書”伸手就要搶。

    “什麼邪書,這是陰陽術數之書。”元思空扒開他的爪子。

    少年輕哼一聲:“你見天逼我背孔孟,自己卻有閒趣看這些書。”

    “那你背了嗎”元思空坐起身,故作嚴肅地盯着少年秀麗俊俏的臉,一瞬間有點失神。儘管過了這麼多年,有時他還是忍不住感慨,明明是毫無血緣的人,容貌怎會如此之相像。

    藁草堆上,坐着兩個年齡相仿、容貌相似,甚至都着青衣的少年,活脫脫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二子氣質大有不同,一個滿溢天真的少年氣,一個則有着超越年齡的穩重。

    這少年便是元家最受寵愛的幼子元南聿。

    元南聿哂笑:“背了呀。”

    “是嗎待我來考考你”

    “哎呀二哥。”元南聿撒嬌道,“我尚未記牢呢,下次嘛。”

    “你背了個鬼。”元思空笑罵一聲,他拽了拽元南聿的衣服,“說了多少次,不要跟我穿成一樣。”

    “你天未亮便出了門兒,我哪兒知道你穿什麼衣裳。”元南聿復又亢奮起來,“二哥,城南李員外家今日嫁女,可熱鬧了。哇,紫楠木打得大箱子,要兩個壯丁擡,足足裝了十六箱嫁妝爹晚些要去喫酒,肯定有好多好喫的,我們一起去吧。”

    “不去,又不是咱家娶媳婦兒。”元思空道,“你有空多看看書、練練武,別老去湊那些熱鬧。”

    “爹不也去湊熱鬧。”

    “胡說,爹是去湊熱鬧嗎去年李員外給將士們捐了兩千冬衣,今年要修葺南城牆,也要找州里的縉紳鄉豪們籌措,你當爹真有心情喫喜宴。”

    元南聿抓了抓腦袋,似懂非懂:“這置辦冬衣、修繕城牆的事兒,錢兩不該朝廷出嗎”

    元思空的眼神陡然變冷:“遼東的軍餉哪一年是能準時、準數到的,若非如此,我家”眼前浮現了苦澀不堪的前塵往事,他及時止住了話頭。

    元南聿雖然與他同歲,卻是十足的孩子心性,與他說也沒用,自己較同齡人早慧太多,倒顯得異端了。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元南聿失望地說,“我陪你看馬。”

    “馬廄有人,既不用我看,也不用你看。要麼你去幫幫大哥,或者回去陪着娘也好。”

    “我每天早晚都陪娘呢,大哥沒意思,我喜歡跟二哥在一起。”元南聿嬉笑道,“昨個兒爹還跟娘誇你,說你馬養得好。”

    元思空看向不遠處成排的馬棚,棚內的馬兒體健毛亮,各個品色都好,一看便知是良馬。這四年來他除了讀書習武,花費最多心思的就是這些馬了,他也不禁有些自得:“咱們的馬是河北路的馬苗,有契丹血統,馬苗好,才能養出好馬。”

    元南聿似乎與有榮焉:“也要二哥養得好。”

    “可惜爹還是不讓我剖一匹”元思空頗有些失望。

    “爹說那樣犯軍法呢。”

    “迂腐。”元思空收起書,“回去喫晚飯吧。”

    “哎。”

    薄暮時分,倆人回到了家,卻在庭院裏見到了應該已經去李員外家喫喜酒的元卯。

    元卯正帶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往外走,並說着什麼,那少年俊逸挺拔,器宇軒昂,身披輕甲,英姿卓卓。

    “爹”元南聿訝道,“你怎麼還沒去啊”

    “爹有事,你們喫飯去吧。”那少年正是元卯的長子,元少胥,已經從戎。

    元思空見元卯的表情非比尋常,卻也不敢多問,領着元南聿往正廳走去。

    “空兒。”元卯突然叫住了他。

    “爹。”

    “你過來,爹問你幾句。”

    元思空走了過去。

    元卯與四年前無甚變化,只是眉宇間更顯剛毅沉穩:“空兒,你可知廣寧衛、包括周圍的州縣,最多可以調集多少戰馬”

    元思空心頭大震。

    元卯是廣寧衛守備,最大的職責是守護廣寧城,鎮守潢水的另有其他軍隊,只要金人不過潢水,上頭不做調動,元卯只需屯糧練軍,按兵不動,如今元卯卻問他戰馬的事,難道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自放棄遼北七州,晟軍退守潢水以南,朝廷議和,通商互市,換來了三年太平。去年局勢有所變化,金人妄圖跨過潢水,被晟軍逼了回去,其實他們都明白,此非久安之計,沒有了遼北天險的遼東,已然暴露在金人的鐵騎之下。隆冬將至,潢水眼看又要結冰,正爲金人入侵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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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橋。

    元思空暗暗握緊了拳頭:“應可調集良馬兩千匹。”

    “好,我讓徐虎安排,你隨他去挑。”

    “爹。”元少胥蹙眉道,“空兒還小,此等大事,怎能任用一個小兒。”

    “空兒育馬多年,他善鑽研,比誰養得都好,看馬也準,我讓他跟着徐虎長長見識,談不上任用。”

    元思空聽着自己的心臟在狂跳:“爹,是不是金賊打過來了”他生在遼北,從小伴着金人食人飲血的故事長大,也見過被金人劫掠過的城池的慘狀,更因爲金人才家破人亡,他懼怕金人,但徹骨的恨意更盛。

    “暫時還沒有,是大同總兵向我們要馬。”

    “大同總兵”元思空雖不太瞭解局勢,但勤讀兵書,知道大同離他們還有段距離,廣寧並非育馬良地,有限的馬也都是供給遼東的,怎麼也輪不到大同府來要。

    “他們明日入城,爹還有很多事要籌備,回頭再說,少胥,走了。”元卯說完,匆匆走了。

    “大哥,怎麼回事呀”元南聿一把拽住元少胥的袖子,“大同不是離我們老遠了。”

    “也不算太遠。”元少胥神色有幾分複雜,“靖遠王領兵追擊瓦剌敗部,一口氣追到了內喀爾,結果險些中埋伏,丟棄輜重才全身而退,現在需要來廣寧補給,不然就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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