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向來冷漠犀利的洪渡，一聽說方錦竟然要在一天內挑滿五百桶水，竟然幸災樂禍地輕哼了一聲。
方錦玩味的看着手那隻大竹籃子，顯然是自省堂的當值弟子出於好意，才爲他找了這麼一個家舍。
否則五百根竹籤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
方錦回頭看了一眼洪渡，見他又將尖刻的雙眼皮一闔，遮護眼的幸災樂禍。
而另一頭的鴻濟則是皺着眉道：“方兄弟，這自省堂本來是讓寺裏僧人懺悔自己犯下罪業的。
你那時……雖未真的傷人，確實也有不是。
可惜這五百桶水必須你自己挑完，若我來幫你忙，還要翻倍的多罰你。
這一路我幫不什麼忙，你若挑不動了，儘管坐下歇歇吧。”
方錦淡淡說道：“無妨，水桶在哪？又要到那裏去挑水？”
洪濟說道：“水桶、扁擔都在自省堂後放着。
裝水的水缸也安置在哪裏。至於取水的地方麼……在山腳下的小鏡湖……”
洪濟滿面愁容的說道這裏，又讓洪渡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小鏡湖在少室山腳，兩處雖不太遠，奈何少林寺高高建在半山腰。
算一算，返回兩地總要有一頓飯的功夫。
尋常的寺僧犯了錯誤，到自省堂挑水，不過一天挑個十幾二十擔。合計四五十桶水挑完了。
挑滿一個月，便能回寺繼續修行。
而方錦這五百桶的數目，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但其用心無非是要讓方錦深受磋磨。
要知道方錦算功夫再高，輕功再強，也無法在一天之內往返二百五十回的。
想來他挑到一半，要麼用力過度，內力受損，甚至留下暗傷。從此再不能成武林一害。
要麼惱羞成怒，暴起傷人，那麼少林寺無論要如何處置方錦，外人也無法再多置喙。
總而言之，師傅安排他今日來看守方錦。是料到洪濟武功雖強，性子卻極憨直，最易被人擺佈。
而洪溫，人如取名，也是個溫吞水的性子，當不得大事。
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當機立斷。
洪渡心轉過無數念頭，人也跟着方錦來到了自省堂屋後。
這裏果然有十幾口人還要高的大缸，缸邊架着木梯，方便人取來水後倒入缸。
靠牆處整齊擺放正一排竹扁擔，又有一隻一隻水桶碼放在邊。
見方錦走了過去，將六隻水桶前三後三擺放好，又將一個竹扁擔從三隻水桶穿過。
這一下，洪濟、洪渡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顯然方錦是自負武功了得，想要一個來回便挑六桶水。
一天之內往返二百五十個來回，世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
但若是一回挑六桶水，那麼便縮減到了八十四回挑完。
洪渡鼻冷哼一聲，心說這個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自作聰明以爲這樣便能少挑幾回。難道他卻不知道下山容易山難的到道理？
只是方錦動作仍舊未停。他竟然又將六隻水桶擺放整齊，再用竹扁擔穿了起來。
接着他一矮身，左肩六個水桶，右肩又是六個水桶。
竟然將十二指水桶晃晃蕩蕩地擡了起來。
方錦一轉身，率先向着下山小路走去。
這一回，洪渡已經是氣白了臉。
方錦要麼是瘋子，要麼是傻子。
一回十二隻桶，四十二回挑滿五百桶。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這如意算盤能打多長時間？
一人挑十二桶水山，這與自殺有什麼區別？
別爬到一半，整個人從山栽倒下去，最終落個屍骨無存纔好。
洪渡索性又恢復了眼觀鼻，鼻觀心的神態，靜待好戲演。
洪濟則是急出了一頭大汗。
他緊趕兩步追了去，焦心地問方錦道：“方兄弟，你這玩笑開得太過。
挑十二個空桶下山確實不難，但要挑十二桶滿水山哪有這樣容易的。
再說山路崎嶇向，你容易不小心被水桶帶倒，滾下山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你快放下幾個水桶，若是今天勉力也擔不完，我同你一塊去找師傅求情便是了！”
方錦看他臉關切神色發自內心，便只笑了笑道：“你放心吧。”
說罷他繼續向着山下行去。別看他身子並不做出奔跑的姿勢，但是下山速度極快。
更兼兩個竹扁擔被他挑的四平八穩。十二個竹桶隨着方錦的身子微微晃動，不管山路如何顛簸，都始終黏在扁擔之。
待他們一路下到小鏡湖邊，卻見那裏有一個老和尚正坐在湖邊休息。
叫他老和尚，是因爲他瘦削的身子佝僂着，衣衫更寺別的僧侶破爛一些。
但若仔細看這老和尚的面容，卻會發現他年輕時候定然樣貌不差。
一雙深邃的眼睛，配着挺直的鼻樑。若不是他臉皮膚暗黃，身瘦的不成人形，直到如今也能算是寶相莊嚴。
那老和尚一見方錦他們三人風風火火地向小鏡湖趕來，着實吃了一驚。
再看清跟着方錦身後的竟是洪濟、洪渡二人後，連忙低下了頭。
他本來坐在湖邊休息，現在趕快挑起了身邊的水桶，喫力地從方錦身邊穿過。
瞧他身形步伐，顯然武學不過入門罷了。
兩擔水被他挑着搖搖晃晃，一路灑出不少。
而那老和尚的身形本來佝僂，如今被兩擔水壓得身子更彎，彷彿是要被沉重的水桶帶倒一般。
洪濟與洪渡兩人看到這個老和尚，都一齊站住，沉默着向他離開的背影躬身行了一個禮。
那老和尚自是渾然不覺，只管緩慢地向山爬去，一點也沒要理會洪濟與洪渡的意思。
這有些了。從洪濟、洪渡的舉動來看，這老和尚輩分恐怕不低。
而方錦卻敏銳地感覺到，那老和尚似乎是故意要避開洪濟與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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