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慕不識凡間字,卻默的出一整套梵文經書,倒也不是他過目不忘,只是因爲千秋萬載以來惹他生氣的人太多,若非當場爆發,他就只能回去抄佛經解氣,通常是要抄完一整套,才足夠消解怒氣。

    抄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會默了。

    不過變成人後,他的心思卻比以前還要浮躁得多,在折成半尺的紙上寫了不過一半,就成了胡亂塗畫的圈圈點點。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南子慕沉在乏困中,突然被嚇到,於是猛得一擡頭,看見了僕役打扮的王大虎。

    王大虎沒看他,提着兩大桶水緩緩走過。

    南子慕看了一眼熟睡的小世子,又看向候在一邊的一位哥兒,輕聲道:“我出恭,你看着。”

    “好。”那哥兒輕手輕腳地走到小世子的搖籃邊站着,南子慕才走開沒幾步,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把突然又將南子慕給叫住了,“阿喜,忠伯不是說你是啞巴麼”

    南子慕不厭其煩的給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爲什麼不太會說京城話,雖然語速很慢,但邏輯還算清晰,到底是把這哥兒給說服了。

    完事後南子慕裝出腹痛的樣子,腳下一抹油,溜了。

    在水缸旁邊站了許久的王大虎遲遲沒等到南子慕來,差點要再提着桶走一趟。

    南子慕斯斯文文地朝他走來,王大虎看的着急,在確定這裏沒有其他人後,捏了個訣瞬移過來抓住他的手臂,兩人同時隱入了結界當中。

    “你兒子找到了嗎”王大虎問。

    南子慕:“找到了。”

    王大虎沉吟片刻,又道:“那我和紅玉明晚就行動,我帶你,她帶你兒子。這個府邸的構造不算複雜,今個晚上我和紅玉選好逃跑路徑,應該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不行。”南子慕斷然道,“孩子他爹也要一併帶走,我不想被鳳凰那隻小紅雞笑話。”

    這事要是被鳳凰知道了,那整個天庭就都知道了,定然都要笑話他傻失了神格還成了寡夫。

    王大虎閉了閉眼,沒好氣道:“帶兩個人已足夠麻煩,再帶位侯爺。我就算嘴大,一次還能叼的來兩嗎”

    南子慕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再不濟背上一個,嘴裏一個,化作獸形帶他們走是方便,但是目標太大,保不齊就倒黴催得遇上一個遊獵的仙門道人,到時候也麻煩。

    “我好歹給你取了名,也算是你的半個父親,百善孝爲先,做虎不能這麼忘恩負義,懂嗎”

    王大虎的眼皮一抽,憤然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來應召的時候其他下人還笑我,說怎麼給取了這麼個棒槌名”

    “那是他們沒見識,王具有王者氣派,其他妖怪見了你都得俯首稱臣,大虎意味着俯瞰一切的霸氣,哪棒槌了,盡聽人胡說。”

    南子慕一臉認真的胡謅道。

    “得。”

    南子慕思忖片刻,正色道:“我認真的,孩子和孩子他爹都得帶回去,如果可以的話這院裏的那個小廚娘手藝不錯”

    王大虎怕他又一時起意,打斷他:“行,就兩個人,不許再多了。”

    “好。”

    收了結界,南子慕又悠哉悠哉地走了回去。小世子從方纔南子慕走開不久前,就開始哭鬧,現在嚎的可謂是肝腸寸斷。

    南子慕倒不怎麼寶貝他,一把把他從搖籃裏撈出來塞進懷裏,留着山神血的嬰孩天生皮實,不能和普通嬰孩一般嬌慣着。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下人們都沒了影子。南子慕被特批可在這裏喫飯,避免小世子突然醒來,沒人能哄。

    小世子雖然小,但長的挺壯,南子慕抱着他顛了半天,也沒能把他哄睡着,後者睜着溜圓的黑眼睛,和南子慕面面相覷。

    只要南子慕一坐下來,小孩就開始裝模作樣的“嚶”兩聲,讓他站起來晃。

    南子慕一開始秉着父愛,並沒用生氣,只是來回折騰了幾次,肚子又餓的慌,於是生氣地把孩子往搖籃裏一擱:“反了你了,還不睡”

    小孩又作勢要哭,南子慕不甚兇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孩立刻就住了嘴,委屈的汪着淚。

    南子慕搖起了搖籃,語氣一點也不溫柔,他說:“睡覺。”

    小孩乖乖閉上了眼睛,半刻鐘後小世子已經睡熟,小廚娘提着食盒走進來,輕手輕腳地在木桌上擺好了菜。

    南子慕從搖籃邊站起來,在看清桌前那人後,愣了一愣,又連忙招手讓她過來:“紅玉,你快過來看看我兒子。”

    “真是你兒子”紅玉把食盒放下,過來盯着小世子看了好幾眼。

    南子慕興奮的問:“是不是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紅玉皺着眉頭,看看小世子,又看看南子慕,沒看出什麼來,最後在南子慕期待的目光下,只好道:“阿,挺像的。一個鼻子兩隻眼,長的都差不多。”

    她接着小聲道:“大虎剛剛和我簡要說過了,今晚我們就開始計劃路線。”

    說完她幻出一顆硃砂紅色的珠子,用紅線繞在南子慕的手上,叮囑道:“大虎那個玉佩用起來太費事了,你若是遇到什麼變故,就把這珠子給扯斷,它一落地我就能馬上趕到。”

    南子慕還從沒被這些妖怪如此照顧過,想當年他鳳凰毛都敢拔,幼時還抓着龍爪,騎龍頭取樂。

    如今竟要一個不過百年修爲的妖怪照顧着了。

    然又沒法硬氣的不接受,他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紅玉走後,他吃了兩碗飯,下人們把餐盤撤下來之後,他覺着無聊,又開始在紙上塗塗畫畫,墨汁甩到了手上及袖口,南子慕就漫不經心地往衣服上一抹,沒多久就將自己的衣服擦成了一副抽象畫。

    傍晚時一個哥兒走進來,看見滿身墨水的南子慕,忍住沒笑,接着規規矩矩道:“按照這裏的規矩,你作爲世子唯一的奶爹,應每天沐浴。”

    “請隨我來。”那哥兒在前邊帶路,將他帶到了一間房前,開了門道:“衣服熱水都已經準備好了,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你動作儘量快些。”

    “哦。”

    南子慕拖拖拉拉地走進去,在外邊那哥兒下一就把門關上了。

    他滿不在乎地繞過屏風,在一個冒着熱氣的大浴桶前還看見了兩位哥兒,他才一進來,那兩個哥兒就上來試圖爲他解衣服。

    怎麼他又不是主子,洗個照還需要兩個下人伺候着嗎

    南子慕拉開他們的手,警惕道:“不需要,我自己來。”

    “那怎麼行呢,太子妃娘娘讓我們一定要把您當主子伺候着。”那哥兒固執地要繼續脫他的衣服,“請哥兒讓我們爲你寬衣。”

    “走開。”南子慕朝他們吼了一聲。

    吼完他試圖朝外走:“那我不洗了。”

    那兩哥兒對視一眼,只好妥協道:“那你自己來脫吧,我們在旁候着就是。”

    南子慕懷疑地掃了他們一眼,沒好氣道:“你們不能,走嗎爲什麼,要候着”

    “這這是太子妃娘娘的吩咐,我們要是擅離職守,哥兒知道我們也不太好答覆娘娘。”

    得,一直用太子妃來壓他,這事鐵定有詐。南子慕不動聲色地摸了摸手腕上帶着的那顆小紅珠,開口道:“這樣嗎你們去,屏風後面,候着就好。”

    “可”

    “太子妃又沒,千里眼,怎麼能看見你們,候沒候着你們只要,在這裏屋子裏,不出去,不就好了。”南子慕擡眼,斂起純良無害的目光,用意不明地盯着他們。

    兩哥兒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退到了屏風外邊。

    南子慕開始寬衣,也時刻警惕着那兩個哥兒。他將琥珀玉佩擱在自己伸手就能拿到的椅子上,手腕上那顆紅珠子也沒取下來。

    他整個人都沒入水中,在水裏吐着泡泡。

    半刻鐘後。

    那兩個哥兒突然又鑽進來,南子慕嚇了一跳,差點就將手腕上的紅繩給扯斷了。

    其中一個哥兒驚呼:“你這是做什麼”

    南子慕幽幽地從水裏鑽出一個溼漉漉的腦袋:“你們進來,幹什麼”

    那厚厚的一層紅白花瓣蓋在水面上,那兩個哥兒只看的清他鎖骨以上的地方。

    “自然是伺候哥兒沐浴。”

    “嘖。”南子慕抹開臉上的水,又撩了一把頭髮,他原本就不和這些哥兒一般瘦弱,若不是因爲奶爹的身份讓他門先入爲主,南子慕怎麼也不會被人叫做哥兒。

    那兩個哥兒終究敵不過這溼漉漉的美色,也臉紅心跳了一把。

    南子慕不悅道:“出去,我不需要,你們伺候。”

    “那可不行,這是娘娘吩咐過的。”說完他們上前就要替南子慕洗身子。

    南子慕眼見着他們的手在自己身上輕柔地撫摸着,還是覺得一陣噁心,一怒之下撩起一把花瓣水砸到他們身上:“我說了,我自己來,滾開”

    明明挺有氣勢的一句話,被他這斷句結巴出了喜感。

    那兩個哥兒十分有毅力,這時候還不走。南子慕心說你們不走,我自己走,於是斷然起身,拿起白布將自己整個裹住,擦乾。

    那兩個哥兒呆了呆,南子慕出水的時候他們看的真真切切,那小腹平滑,別說是傷口,就連條疤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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