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桐輕輕地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顧姑娘,你第一次瞧見明巍,你對他這個人是個什麼看法”頓了頓,美芽忽然問道,似乎是知道顧清桐不會回答,她也沒怎麼等着,然後就又自說自話了,“肯定覺得他年紀挺大,又是個連路都走不好的殘廢,挺可憐的,對嗎”
顧清桐點點頭,她第一次見到鍾明巍的時候,是在集賢書屋裏,當時鍾明巍瘸的還厲害,得扶着牆才能一瘸一拐慢吞吞朝前走着,那時候鍾明巍和美芽還在僵持着,許多天喫不好睡不好,人都瘦脫相了,憔悴的厲害,鬍子也長,乍一看上去,得有四十歲。
“你知道我來寧古塔第一眼看到的鐘明巍是個什麼模樣嗎”美芽繼續道,靠在牆上,微微仰着頭,想起去年五月初二清晨,她推開那扇破爛爛的房門,看到的那個男人,“我推開那扇房門,滿屋都充斥着腐爛和屎尿的味道,我從來都沒聞過那麼難聞的味道,而他卻不知在那間屋子裏頭煎熬了多久,他那時候渾身都是癱着的,別說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就那麼躺在髒得你根本不能想象的牀上,我進去的時候,還以爲他是個死人,”說到這裏,美芽頓了頓,一邊長長地吐了口氣,一邊又繼續道,“其實也和死了差不多,堂堂鳳子龍孫一遭成了階下囚,身子癱了,被遠放到寧古塔,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欺負他,那個時候,他怕是覺得能死都是種解脫吧”
“那是他命好,遇上了你。”顧清桐輕輕道。
“是啊,他是個命好的,可是你就是個命差的嗎就是個認命的嗎”美芽一字一字輕輕道,“你有那麼多的家人關心着,這難道不是命好你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所以從來都不肯將就,一直在努力在積極進取,試問誰有你這樣的勇氣顧姑娘,你有你的格局,更有你的未來,恕我直言,眼前這道坎兒不足以絆倒你。”
顧清桐沒說話,灰白的嘴脣卻輕輕地顫了起來。
“來,你一半,我一半。”美芽把那塊芝麻糖掰成兩半,遞給顧清桐一半。
嘉盛三十三年十二月三十
除夕。
慈寧宮。
自徐氏一門倒臺之後,這慈寧宮便就冷清了下來,至前一陣子太后抱病臥牀靜養、又放了一批宮人出去之後,慈寧宮裏頭就更冷清了,除了一個照顧太后日常起居的掌事宮女,再就是兩個輪流值夜的小太監了,今兒是除夕夜,那兩個小太監又跑去看煙花了,所以慈寧宮裏就只剩下了太后和那個掌事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