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振逸臉色大變,心神劇蕩,倍受打擊,手指捏地骨節泛白,溫雅如玉的臉龐漸漸變得猙獰扭曲,眼眸陰沉至極,咬牙切齒道:
“就算我只是那個多餘的人,我也不希望鬼門宗的任何一個人將鄭媛扯進來。因爲,就算是將她拖進這黑暗的漩渦,也應該由我來做,也只能是我來做”
這個人只能是我
一字一頓,冷冽的聲音中透着無與倫比的偏執與激狂。
他對鄭媛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自己都無法想象的程度,完完全全失去了最初的單純,其間夾雜了太多的東西。
變得不像當初那般純粹
就好像,那一夜六部大臣被滅門的嗜血殺戮,那也是他第一次雲淡風輕地毀滅掉那麼多的人,第一次毀滅掉所有的人性與良知,墜入幽暗的修羅界。
他卻沒來由地想讓她陪着他一起見證,這場滅絕人倫的罪惡,鬼神同泣的慘劇。
至少,有她陪在身邊,他會覺得自己不是太壞
因此,他才命人將她擄來,陪他一起親眼見證了這一場最妖冶美麗的噩夢
“娘是想教你做大事的人,不能受情感牽絆,不管對任何人,娘已經交過你很多次了,你卻始終都學不會。”
葉姿星姿態優雅地踱步到葉振逸身邊,伸出玉手緩緩扶起他,無奈的語氣帶着一絲不爭氣的味道。
“娘,你”葉振逸擡頭,喫驚道。
葉姿星冷漠地點點頭:“你開口向我要姽嫿之觴的解藥時,我便應允過你,我絕不會再動鄭媛,說話自然算數。剛纔,只不過試探你一二,你還真當娘是個不守信諾的人麼”
“謝謝娘”
“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邊疆鬼火堂的弟子傳來消息,洛國公主私自帶着一小隊人馬偷偷入境,直奔京都方向而來。”葉姿星轉身坐下,端起一杯香茶,輕輕抿了一口。
洛國公主
“聽聞洛國皇帝生了一堆兒子,老來好不容易得了一位公主,恨不得將這個唯一的公主寵上天,幾乎是有求必應。她一個金枝玉葉跋山涉水來京都做什麼”葉振逸鼻翼微動,哼了哼。
除了上次,他陪着太子出使過洛國,最近兩國之間並沒有邦交往來,也沒有什麼大的走動,兩國一直相安無事。
她這個時候跑來幹什麼,何況還是偷跑過來的
“最近,狗皇帝一直在追查鬼門宗的行蹤,這小公主倒是給我們創造了有利的條件,正好可以讓狗皇帝不痛快一下,在他那把龍椅上如坐鍼氈。”
葉姿星眉梢上挑,心裏已經有了邪惡的想法。
葉振逸眼珠子一轉動,計上心來:“娘,既然小公主主動送上門,孩兒有兩個計劃。一是刻意促成小公主與太子聯姻,鞏固太子的地位,爲父子反目提供強有力的外援。二是,等小公主抵達京都的時候,將她暗殺,挑起兩國的紛爭,將這水攪渾了,纔好混水摸魚。”
“你中意哪一個”葉姿星眉梢一挑,冷漠地詢問。
“孩兒以爲,第一個計劃最好。”葉振逸凝神回道。
“可是,本宗以爲第二個計劃更得我心。”
葉姿星眸子漠然,旋即轉向錢石頭,“錢左使,你覺得呢”
錢石頭心裏咯噔一跳,摸了一把冷汗,斟酌道:“少主的兩個計劃都是上策,唯一不同的是,若是直接殺死洛國公主,挑起兩國紛爭,對於宗主的大計能縮短不少的時日。可是,第一個”
葉振逸冷颼颼地盯着錢石頭,薄脣微勾:“第一個,怎麼了”
錢石頭欲哭無淚,你們兩母子意見有分歧,木要將我這小小的屬下夾在中間,難做吶。
他只是一個辦事的。
葉姿星冷冷地接過話頭:“殺死洛國公主,成功挑起戰亂,離我們的計劃近了一大步,你難道不高興嗎”
葉姿星從未忘記過,她曾經發的毒誓,宗政寰,你若是敢辜負我,我定要你萬里江山作爲殉葬品
僅僅父子相殘,失去皇位,哪夠呢
“娘,可這樣一來,整個國家的百姓都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受苦受難的是他們。”葉振逸咬牙道。
葉振逸雖繼承了葉姿星的狠辣決絕,卻並非全然不計任何後果去做。
在這一點上,他與葉姿星是不同的。
葉姿星嘴角邪氣一勾,語氣森寒如寒冰,目光兇殘:“葉振逸,本宗這輩子只會在鄭媛的事上,對你有所妥協,你若是敢打蛇順棒上,得寸進尺,你就不要做本宗的
葉姿星略微停頓了一下,狠聲道:“你徹底從鬼門宗脫離出去,不要認本宗做你的娘,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本宗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孩兒知道了,孩兒一定會照孃的意思去做。”葉振逸眼眸一黯,手握成拳。
葉姿星冷眼一笑。
“既然,洛國公主”葉振逸略微沉吟,開口道。
葉姿星眼眸一擡,突然揚手打斷了葉振逸的話,陰寒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門口的位置。
“是誰”葉振逸臉色一沉,轉頭朝緊閉的房門快速走去。
葉振逸打開房門一看,外面赫然站着的是沈碎雪,以及她的貼身丫鬟夏雨。
“你沒事來前廳幹什麼”葉振逸俊臉頓時黑沉下來,冷聲道。
他竟然忘記府中還有這個女人
沈碎雪面色驀地一僵,她剛走到門外,只聽見裏面在說什麼洛國公主,正準備吩咐夏雨敲門時,便被葉振逸發現了。
自從雪夜滑胎後,沈碎雪的身體大損,大夫甚至斷言,她以後再無生育的可能,這對女人而言,是一個多麼沉痛的打擊。
悲痛欲絕之下,沈碎雪一直閉門休養,養了大半個月,臉色依舊毫無血色,一片蒼白。
但是,看在葉振逸眼中,卻認爲她是因爲聽到他們的談話,而嚇得臉色慘白。
葉振逸死死地盯着沈碎雪的臉,眸中快速掠過一道殺氣。
沈碎雪嘴角扯過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目光越過葉振逸的肩朝屋裏望去,只見一位美麗的婦人端莊優雅地坐在上座,正冷冷地審視着她。
“我聽說你娘從鄉下過來了,所以我特意帶了一些精美的糕點,來向她請安。自從我來到葉家之後,作爲兒媳,我還沒見過這位素未蒙面的婆婆呢”
沈碎雪淡淡地笑道,笑意未曾到達眼底。
葉振逸對外的說法是,葉姿星一直呆在鄉下靜養。
“不必了。”葉振逸轉身就要關門。
不知爲何,沈碎雪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剛纔對上那一雙森寒的眼眸,讓她忍不住有種拔腿就逃的衝動。
沈碎雪準備帶着夏雨返回後院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厲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讓她進來。”
進入屋子,沈碎雪擡頭看着高高在上的葉姿星,微微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葉振逸的母親竟然是一個華麗妖豔的女人,比她的母親美得不是一星半點。
雖然,她剛被葉姿星眼中的寒意嚇到了,但是堂堂國公之女,豈能豈能輕易向一個鄉下婦人低頭屈服。
在沈碎雪的心中,只是把葉姿星定義爲,一個鄉下見不得世面的村婦。
何況,她本就是爲一睹葉振逸孃親的真容而來,她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母親,才能教導出葉振逸這個表面不一的畜生
因此,沈碎雪只是淡淡地對着葉姿星行了一個禮,盈盈拜道:“碎雪見過母親”
葉姿星冷冷一哼,斜眸睨了她一眼,眸中的不屑甚濃,擡起玉手指着沈碎雪的鼻子,毫不客氣地罵道:
“你就是沈敬那個老匹夫的女兒難道老東西沒教過你,第一次見公婆應該跪下請安麼”
沈碎雪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更白了,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
這個老女人,竟然如此詆譭她的父親,肆意辱罵朝廷重臣
“實在是對不起,碎雪的腿腳受過傷,不能跪在地上,還請母親大人見諒”沈碎雪一動也不動地站着,怒目圓瞪。
葉姿星轉眸朝着錢石頭使了一個眼色,錢石頭心領神會,立即上前一步,一腳踹在沈碎雪的腿上,將她踹趴在地上。
甚至,左腳一直踩在她背上,使她動彈不得。
沈碎雪陡然睜大眼睛,一臉地不可置信。
“啊,你放開我家小姐,你快放開她”夏雨嚇得半死,一個箭步衝上前作勢推開錢管家,卻被男人一掌打翻在地,口吐鮮血。
“臭丫頭,主子的命令,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份。”錢石頭惡狠狠地瞪着夏雨。
沈碎雪瞬間回過神來,一個低賤的管家都能欺負到她頭上,一時氣怒交加,死命地掙扎起來,怒吼道:
“我是護國公的女兒,更是當今皇上親賜的一品夫人,你、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我要告訴我爹,告訴皇上,讓他們替我做主,看看這葉府裏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個陰狠歹毒,連一個下人都能欺負正牌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