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們這麼親熱呀,認識才幾個小時就開始摟摟抱抱了”

    就在蕭劍揚和陳靜窘迫萬分的時候,蘇紅吹着口哨叫了起來。

    被她這麼一嚷,蕭劍揚只想立即跳車逃跑,陳靜更是羞澀萬分,揚手打人:“你你胡說些什麼啊,我只是站不穩才”

    蘇紅笑嘻嘻的說:“才怎麼樣你抱他一下,他抱你一下”

    陳靜羞得直跺腳:“你還說你再說我就把你從車上扔下去”

    蘇紅還是笑嘻嘻的:“把我從車上扔下去就你這點力氣省省吧,讓你身邊那位帥兵哥來還差不多”

    如果手裏有把小刀的話,陳靜會毫不猶豫地給她一刀,讓她閉嘴的

    蘇紅揉着發紅的鼻尖喃喃說:“不就是抱一下嘛,有什麼好害羞的唉喲,曹小強你怎麼搞的,胸肌比鋼板還硬,我的鼻子都給撞扁了”

    曹小強憨憨一笑:“你得慶幸自己撞中的是我,不然你額頭都得撞破。”

    蘇紅揚手就捶:“慶幸什麼慶幸你把我的鼻子給撞扁了嗎哎喲,疼死我了”

    陳靜抿着嘴,一個暗笑在她嘴角悄然綻開。我讓你笑話我,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

    汽車一路顛簸,來到了鳳凰縣城。

    鳳凰縣始建於1913年,然而其歷史卻十分悠久,自古就是苗人聚居之地。自從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苗漢之間戰事不斷,生活在湘西這片荒蠻瘴癘之地的苗人也成了中原王朝眼中的心腹大患,彼此之間相互攻伐,打打停停,折騰了兩三千年。到了明朝,湘西苗人勢力大衰,明朝趁機在鳳凰縣開闢軍屯,大量移民,同時招納苗人對付那些桀驁不馴的土司,軍屯裏的移民平時務農,戰時全民皆兵,號“鳳凰營”。到了清朝,鳳凰營再度擴編,成爲全國六十二鎮之一。持續數百年的苗漢戰爭和窮山惡水裏的毒蛇猛獸將生活在這裏的湘西漢子變得異常剽悍,他們幾乎是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先學會放槍,隔着二三十步用駁殼槍連續打滅十二支香對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抗戰時期,小小的鳳凰縣組建了整整兩個師,這兩個師裝備極差,往往一個連才兩挺機槍,全師才十來門迫擊炮,就這樣東擋西殺,頂着日寇的飛機重炮與日寇殊死拼殺,一次次打光,一次次重建。每次師長回縣城招兵,千家萬戶,家裏有個半大的男孩都毫不猶豫地送過來,在這些穿着軍裝草鞋義無反顧地奔赴戰場的子弟兵的身後,是白髮蒼蒼的長輩絕望的目光和倚門少婦的嚎哭,八年抗戰打完,全縣家家縞素,多少子弟一去不回,誰也數不清了。驕橫的日寇不止一次領教到了這些從窮山惡水裏走出來的湘西漢子的厲害,他們白天死守陣地,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捅,用石頭砸,晚上組織敢死隊赤着膊摸進日軍大營,碰到穿上衣的立即揮刀而斬,全師死傷四分之三猶自死戰不退,其兇悍堅韌,連武裝到牙齒的日軍也爲之膽寒。僥倖從敢死隊的夜襲中撿回一條命的日軍在此後幾十年的餘生中,午夜夢迴之際,仍能聽到那悄然接近的比狸貓還輕的腳步聲,和同僚喉管被割開後鮮血噴涌而出時的沙沙聲,然後尖叫着從夢中驚醒,戰慄不已。

    然而,孕育瞭如此強悍的士兵的鳳凰縣,卻是一個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一入境內,青石鋪成的大街,青磚碧眼的祠堂,富有苗家特色的吊腳樓依江而建,江水靜靜的從樓下流過。古老的城樓沐浴在冷雨之中,厚實的城牆彷彿又將人拉回了幾百年前那段戰火連綿的歲月遠山、江山、薄霧、古老的建築,整個縣城就像一幅水墨畫,在每一個來訪者面前徐徐鋪展開來,讓人目不暇接。陳靜和蘇紅都歡呼起來,二話不說,拿起照相機就是一通狂拍至於她們的行李自然是甩給了曹小強和蕭劍揚。曹小強和蕭劍揚很無奈的給這兩位大小姐充當了一回免費的苦力,提着她們的行李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們舉着從日本進口的照相機不停地拍啊拍,變着花樣拍,變着花樣浪費着昂貴的膠捲

    好不容易,這兩位大小姐終於想起天色不早了,該找個地方休息了,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下照相機。這個時候,蕭劍揚和曹小強這兩個被臨時抓壯丁的導遊發揮了作用,沒費多大的勁就幫她們找到了旅館,在旅館裏幫她們開了一個乾淨整潔的大房間。就在他們跟旅館老闆殺價的時候,這兩位大小姐小手一揮:“幫這兩位解放軍同志也開一個同樣的房間”

    曹小強指向自己鼻尖:“我們也開同樣的房間”

    蘇紅理直氣壯的點頭:“對啊,你們可是我們的導遊,總不能讓你們沒地方住吧”

    蕭劍揚說:“我們馬上就回家了

    ,不用開房間了。”

    陳靜看看天色,說:“那可不行,天都黑了,還下着雨,你們家離得又遠,得走好長一段山路呢,萬一碰到狼怎麼辦先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曹小強說:“我們纔不怕這點毛毛雨”

    蘇紅瞪起眼睛叫:“你們兩個,看不起我們是吧”

    曹小強忙不迭的說:“哪能呢哪能呢”

    蘇紅說:“看得起我們就趕緊放下行李,我們出去喫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劍揚和曹小強也只能放下行李,和這兩位大小姐一起出去,找了家小飯館,就在這冬日的濛濛細雨之中叫了個火鍋,一大堆的牛肉和新鮮的蔬菜,大家坐到一起慢慢喫慢慢聊。不必說,在這種陰冷潮溼的鬼天氣舟車勞頓一整天之後氣,能坐到一起圍着熱氣騰騰的火鍋前看着食物在沸騰的湯鍋裏翻滾,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蘇紅還起勁的吆喝着讓老闆抱來一大箱青島啤酒,她拿起一瓶叫:“能認識就是緣,今天我們喝個痛快”也不要開瓶器了,張嘴就咬。然而那該死的啤酒瓶蓋遠比她想象的結實,咬了半天都咬不動。曹小強看不過去了,要過酒瓶一掌劈過去,啪一聲將瓶頸齊刷刷的劈斷。

    蘇紅猛鼓掌:“好啊好啊,有個大兵在身邊就是不一樣,連喝啤酒都方便得多”

    曹小強直翻白眼,邊往各人面前的杯子裏斟酒邊說:“下次學聰明點,別跟自己的牙齒過不去”

    蘇紅瞪眼:“我喜歡”

    陳靜抿嘴笑着,輕聲問蕭劍揚:“這個你會嗎”

    蕭劍揚說:“有什麼難的一在我們部隊人人都會”隨手拿起一瓶啤酒一掌劈下,瓶頸齊刷刷的斷開。

    蘇紅驚呼:“好厲害跟刀子削的一樣”

    陳靜也說:“偵察兵就是不一樣,個個都身懷絕技”

    蕭劍揚有些靦腆的笑了笑,說穆:“沒什麼了不起的,就是力氣大了一點。”

    蘇紅說:“你們啊,什麼都好,就是太謙虛了。”舉起酒杯叫:“來,爲了我們的相逢,乾杯”

    蕭劍揚、曹小強、陳靜三個都舉杯歡呼:“乾杯”

    四個酒杯碰在一起,黃色的、帶着大量泡沫的啤酒在杯裏盪漾着,大家一昂頭,一飲而盡。微微帶些苦澀的、清冽的啤酒下肚,大家都是精神一振,大叫過癮,抄起筷子挾起菜就喫。湖南菜是出了名的辣,整個火鍋表面漂着厚厚一層紅紅的辣椒油,菜一入嘴,陳靜和蘇紅白淨的臉頰便騰起一片緋紅,特別是蘇紅,舌頭都伸出來了,一個勁的哈氣,連聲叫:“好辣,好辣,我的嘴巴着火了”拿過水杯連喝幾口水,整張臉都紅成了個西紅柿,眼角甚至泛起淚花,哇哇大叫:“我的肚子也着火了”那狼狽的模樣逗得蕭劍揚和曹小強哈哈大笑。

    蘇紅衝他們張牙舞爪:“還笑,還笑我都快被辣死了哇,好辣,我受不了了”

    陳靜比起蘇紅來還是強了不少,雖然也冒出了淚花,卻也只是一個勁的吸着氣,猛喝水,並沒有像蘇紅那樣又跳又叫。蕭劍揚隔着升騰的白霧看着她,只見她舉止優雅,笑靨如花,一顰一笑都讓他怦然心動。

    伏兵說岩石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狙擊手,沒有人能逃得過他射出的子彈。可是現在,蕭劍揚認爲陳靜纔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狙擊手,不動聲色間便擊中了他的心臟,他都被擊中了猶不自知。

    四個小傢伙小塊喫肉,大碗喝酒,慢慢喫慢慢聊,越聊越投機。蕭劍揚和曹小強在不違反紀律的前提下跟兩個女孩子說了些軍營裏的趣事,逗得她們哈哈大笑。一頓飯居然吃了四個多小時,最後陳靜和蘇紅都有幾分醉意了,走路都搖搖晃晃的,蕭劍揚和曹小強必須攙扶着她們,否則她們根本就上不了樓。這兩個醉醺醺的女孩子也夠乾脆的,全身大半重量都壓到這兩位身上了。曹小強還好,蕭劍揚則面紅耳赤,既要小心的攙扶着,又要避免跟陳靜有過於親密的身體接觸,也真是難爲他了。

    累得滿頭大汗,總算是把這兩位姑奶奶扶上了樓,曹小紅乾脆就把蘇紅給背進去,蕭劍揚也想如法泡製的時候,陳靜忽然雙手捧住他的臉,凝視着他,帶着幾分茫然,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麼,喃喃說:“蕭劍揚爲什麼我總覺得很早很早之前就認識你了”

    蕭劍揚腦海嗡了一聲因爲他一直有這樣的感覺,而且越來越強烈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