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咋了?半天不接電話,聲音聽起來也有些飄,你在看鬼片還是怎麼了?感覺你被什麼嚇到了。”
“嗯……我在看鬼片……”
“你一天少看那些有的沒的,別把自己給嚇着了。那個……我這個週期的加班完成了,你現在在哪,我想來看看你。”
“我……在x家。”
崇笙轉身看看窗外,現在陽光正好風也溫柔。想着自己在x的悉心照料下已經緩解很多,那就出去轉轉吧。
“這樣吧老公,我現在去家附近的那個公園你也去,我們在那碰面成麼?”
“行!”
掛斷電話的崇笙去到衛生間裏稍作整理了自己蓬散的亂髮,用所帶不多的化妝品給自己化了一個元氣淡妝以遮掩自己病懨沉沉的憔悴面色,再換上一身十分具有其個人鮮明特色的衣褲和一個藍色一次性口罩。
一輛出租車帶她來到那個約定的公園門口。
看得出莫超然出門前已盡力將自己收拾的精神得體。
黑色長款的毛呢外套下是那件崇笙親手爲他挑選的輕薄圓領針織衫。深棕色九分瘦腿褲,一雙野性陽剛的運動風徒步超短靴。
根根分明向後倒梳且固定的黑髮,乾淨整潔的臉上沒有絲毫鬍渣。
可他深情不安的眼眸和稍帶疲軟的聲線仍然不可以磨滅的在向崇笙袒露着自己的這些日子的睏倦和力不從心。
莫超然眼裏的崇笙也和他一樣盡力周全了她展現在自己眼前的體面。
高高裹起的丸子頭,眼下比平時稍重的腮紅精緻無趣的眼妝。淡淡暖棕色渲染的眼影讓她的眼看起來深邃不少,或者說清瘦不少。
她美眸流轉間自然流露出的幽幽暗淡和憔悴在莫超然敏銳的洞察力下被大腦全部捕捉。
她穿了一件輕薄型的高領小毛衣,全身除了鼻上的臉和那雙手,其餘所有皮膚都被緊緊遮蓋在衣服中。
咳嗽到最猛烈時,崇笙纔會從兜裏下意識抽出手來捂住胸口。
她動作有些遮遮掩掩,但莫超然還是發現了她手背上的針孔和沒有絲毫血色的真實膚色。
“老婆……你你……不是點小感冒麼?怎麼看起來這樣嚴重?你手上針孔三四個了,你是不是在住院?”
“哎呀,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呢?我住院的話能不通知你麼?
誰說感冒就不能掛液體啊,這個季節是流行性感冒都挺嚴重。x就在家給我醫着都快好了,你最近去上班也要注意了啊。”
沒有崇笙相伴的莫超然過的不好,沒有莫超然相伴的崇笙過的也是差強人意。
“哎!”
莫超然一聲輕嘆,想爲這些時日自己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的缺席說些體己話,又覺得說什麼都是蒼白,缺席就是缺席,話到嘴邊又生生給嚥了回去。
“哎!”
崇笙於心中迴應着莫超然的哀傷,她知道他背上所馱伏的東西早已讓他身心俱疲,可他還是強撐着自己不停走下去。
一頓美食一場大覺只能撫慰他的身,那他支離破碎的心呢?
那句“你辛苦了”在當下的崇笙看來同樣顯得蒼白,蒼白到沒有任何實際性作用,只是一句光鮮的體己話。
公園有處人工小道曲徑通幽長青植被環繞,旁有一條人造小河流水潺潺嘩啦作響,水面反射的陽光波光熠熠。
腳立世於靜謐之地,眼入世於靈動活水,身環於不冬不眠的勁松翠柏,膚感淺柔松懶之暖。
“這世間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生活好?生活不好?各有體會。
二人心中百轉滋味滿是憂愁。莫超然心中的悲是糾纏其中的,關於自己的家庭關於自己的能力關於給崇笙編織的那個易碎的夢。
就像崇笙所感,他即使累着也從未妥協滯留在黑暗中,他仍然不懈努力的用自己的見解和方式衝破困境,企圖將一切握在手掌之中。
莫超然言語裏盡力描述這幾日枯燥繁忙的工作生活,崇笙很少搭話幾乎都是默默聽着。
一顆公園裏特意移植的百年榕樹下,莫超然突然止步以崇笙不曾反應之速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緊到他自己都能聽到自己骨骼作響的聲音,生怕什麼會溜走什麼會遠去。
“老婆……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是個糟糕的丈夫,這麼多年來從未給過你足夠的安全感,就連瑣碎的家庭紛爭也只敢讓你迴避。
你若是有恨有怨你就狠狠咬上我一口,咬到你痛快爲之。就是不要這樣默不作聲,等你痛快之後像以前一樣有什麼就問我什麼可以麼?”
在他懷中感受着他一腔柔情和猛烈跳動的心跳,不知爲何在那一瞬間崇笙腦海裏竟然浮現了方纔在吊籃上的那個瘋狂而殘暴的噩夢。
許是他抱的太緊許是那個夢裏的心境,崇笙越發覺得空氣稀薄胸腔壓抑悶痛。
“放開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莫超然胸膛前傳出崇笙憤怒的輕吼鬧,他慢慢收回了手中力度,崇笙卻在他還未完全鬆開之際一把推在他的腹部之上將他出兩三步之遠。
“老婆……”
莫超然穩住腳步後站在原地瞪大了充滿驚恐的雙眼看向額頭青筋暴起的崇笙正在盡力調整着呼吸。
他擡起了手伸向她的背想幫她輕拍些許,最後還是又無力放下。
等崇笙緩過氣來纔看到身旁莫超然那雙無助又驚慌眼,她再一次在心中咒罵着自己的殘忍和自私,就算是無意識的行爲也不可忽視。
崇笙大步上前一把撲進莫超然的懷裏,這擁抱來的太突然太猛烈,撞的莫超然有些搖晃,穩住身體後以最快的速度用胳膊將她輕輕環繞。
大顆大顆的眼淚貼在莫超然溫暖的擁抱裏,崇笙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抽泣起來
“對不起老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最近有些低沉,並不是你做的不好。
你已然爲了這個家奮進全力,我還有什麼好埋冤的?我很知足也很幸福有你這樣的丈夫。
我會盡力做個坦然的妻子,因你憎恨那些奸狡計滑的蛇蠍女人。
請不要爲我憂愁,會好的……我們一家人最後都會幸福的。”
“嗯……”
嗅着崇笙頭上陌生的髮香,莫超然不禁溼了眼眶。
雖然崇笙不假虛僞的與自己傾訴衷腸,但她方纔對自己的抗拒也是那樣由內而發真實有力。
他總覺得兩人之前的那條細微分裂正在慢慢擴大。
崇笙一直都不停澆灌給他的安全感和讓自己漸漸脫離過去的掌控力。
一個在溜走,一個在遠去。
“老公。”
“嗯,我在。”
“我想……今晚回去喫個晚飯,我很有重要的事想和大家商量,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