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有事跟池弈驍說，兩人上樓了，沒一會，諸葛也捧着屏幕上樓。客廳裏只有蘇星九，嚴沛沛和唐牧邇三個人。
嚴沛沛和唐牧邇都喝了不少啤酒，臉頰發紅，神智還是清楚的。
嚴沛沛跟蘇星九說：“小九，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你知道嗎？我以後得叫你九哥！”
“好，沒問題。”蘇星九大方應下，“等我三十歲，你就叫我九爺。”
“佔便宜你！”她敲她額頭，“我認真的。我今天在你這裏，第一次看到，原來我小叔也可以是個正常男人。”
蘇星九噗了一聲，笑道：“正常男人？他之前在你心裏不正常嗎？”
“那就不止是不正常的範疇，簡直是變態啊。”嚴沛沛神情誇張，壓低聲音：“其實吧，這個小叔也就我們本家的人知道，我們那些堂叔堂伯的，其實都不太清楚他的事情。外公也不願意說。我還記得小時候，外公讓他在家待着，三樓，他直接就從陽臺下去了。那時候他也就十幾歲吧，我看着他爬下來，身上刮傷流着血，他還朝我笑呢。”
這是他的風格。
蘇星九聽着，沒說話。
嚴沛沛繼續說道：“我總覺得他笑得好瘮人，那眼睛一點溫度都沒有，那麼看着你，鬼森森的。還有一次，在桌上喫飯，他拿個刀把手心劃破了，血滴在蛋餃上，跟沾番茄醬似的那麼喫。我外公罵他，他說他提醒過了，他不喫番茄醬。”
“……”蘇星九皺起眉。
嗯……這，也像是他會做的事。
硬要說起來，也不算了不得的事，但對當時還小的嚴沛沛來說顯然是惡魔級別。捫心自問，她要是十來歲見到這樣的人，也得生陰影。
“那都是小事。”唐牧邇突然插話，“小叔他回到唐家的時候十七歲，但他一點都不像十七歲的男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是和爺爺有點像，但他……”他斟酌了會，似乎想不出詞，許久才道：“陰沉狠辣。”
陰沉？蘇星九疑惑，“陰沉嗎？他挺愛笑啊。”
唐牧邇神色認真，說道：“他把老宅所有的監控和防護都破了，還把那些經過特殊訓練的保安打得滿身是血。他自己身上也全身是血，跟沒事人一樣坐在客廳等爺爺回來，談條件。”
這事嚴沛沛也第一次聽說，不由得張大嘴巴。
“什麼條件？”
“他說，爺爺可以提要求，但必須請求，而不是命令。”
蘇星九和嚴沛沛對視了一眼，表情都很驚訝。
“就這點事？”
“他竟然這麼狠？”
唐牧邇對兩人同時說出口的話一愣，他先是對嚴沛沛表達贊同，安撫着拍她肩膀。隨後神情嚴肅地看向蘇星九，“小九兒，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呃，我是說，這種事跟爺爺談就好了嘛，何必動粗。”
唐牧邇輕嘆，“談不了，爺爺以前不像現在這樣。你在半山別墅的時間太多，不知道爺爺以前的做事風格。他很強硬，全家上下沒有人可以不聽他的。”
這點，蘇星九認同，她聽嚴沛沛說過。
“人年紀大了總是會溫和一些。”
“不是的。”唐牧邇今天大概鐵了心要八卦到底，“是小叔。小叔他軟硬不喫的，他一直和爺爺鬥，看得出來，他根本沒花心思鬥他。有次爺爺被逼急了說要打死他，小叔說……”他不自覺嚥了口口水，看了眼樓上，“他說可以，但在他死之前，他會讓整個唐家的人都血流成河給他陪葬，他還說他不姓唐，做起事來沒心理負擔。如果爺爺不信，就試試。”
“他那時還就十幾歲，爺爺就被嚇住了？”蘇星九覺得很奇異。
“十幾歲怎麼了？剛剛那個玩古文字的，也十幾歲。”嚴沛沛說道。
唐牧邇的神色有幾分凝重，“小九兒，我不知道你和小叔怎麼回事，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小叔手裏的組織……很厲害。爺爺不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嚇住，但如果他背後有一個強硬的勢力，而他又是個不計後果甚至不在乎自己死活的瘋子呢？”
池弈驍的狠辣不需要唐牧邇提醒她，但他說的“不在乎自己死活”卻讓她很介意。
人活着多少是有牽掛，哪怕沒有牽掛也多少有點寄託，只要有些牽扯的東西存在，他總有怕死的時候，也總會感到活着興許是好事。
一個人如果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她都想象不出來那樣的心境。
客廳裏一時沉默。
嚴沛沛道：“小九，你喜歡小叔嗎？”
蘇星九下巴擱在抱枕上，整個人窩在沙發，“我……”她搜刮着詞句。
樓上剛出門的人就定住了。
“我覺得他很親近。他高興，我就也高興；他不高興，我也不怎麼高興。他老讓人覺得很氣，但過後想想，我一點都沒氣他，就是……鬧。”她聲音不高，抱枕被她的下巴拱得一起一伏，“但他要是說不喜歡我，我就會很難過。”
她記起在明及灣時，心口被大錘打的那種痛，很真實。
“這就是喜歡啊！”嚴沛沛也抱了個抱枕，和蘇星九一模一樣的姿勢窩在沙發裏，儼然是閨蜜互訴衷腸的模樣，“你要是一段時間看不見他，會不會想他？他要是離你近一點，你會不會心跳加速，很緊張？”
蘇星九想了想，“有點，沒有你說的那麼少女，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嚴沛沛扶額：“拜託，你感情經歷很豐富嗎？幹嘛一副老氣橫秋的表情。你想鬧他，就代表你依賴他嘛，不然，你鬧別人試試？”
一邊的唐牧邇對她們咳嗽了一聲，一臉的難言之隱。
嚴沛沛啐他：“現在沒你事，一邊玩去。”她和蘇星九說起這個話題來，立刻就忘了話題中心的男人是她懼怕的小叔，她嘴裏的“他”成了好姐妹心頭的那個人，於是說起話來就不管不顧：“不過，小九，你得注意了。小叔那個樣貌和條件，搞不好多少女人巴他，他也不一定那什麼……守身如玉是不是？你要看緊點。”
唐牧邇咳嗽的聲音大了點。
沙發裏的抱枕小姐妹都朝他看了眼。
嚴沛沛罵道：“你肺癆病嗎？等下要不要借你點辣醬塗嘴上？女人說話，你別煩！”
蘇星九感到一陣不尋常。
她下意識擡頭，看到池弈驍正從樓上走下來，立刻拉嚴沛沛。嚴沛沛扭頭看去，又找回了被支配的恐懼，恨不得當場爛了舌頭，“我，小，小叔……”
客廳裏氣氛微妙，各個人之間都有點微妙。
蘇星九起身，打圓場，“那個，牧邇，沛沛，你們先回去吧，不早了。”
兩兄妹如臨大赦，一口一個小九再見就穿外套戴圍巾往門邊竄，走之前唐牧邇說了聲小叔再見，一溜煙，就沒影了。
蘇星九在門口站了會，嚴沛沛捏着她手，低聲求告：“我不是故意的，小叔他……”
“沒事。”她笑了笑，“下次我約你去逛街買衣服。”
“k！”嚴沛沛比了個手勢，跟唐牧邇消失在電梯口。
蘇星九關上門，池弈驍就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