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三二一章 這個李德旺喲
    第二天李祥君醒來時,天已大亮,紅太陽的臉溫柔地看着大地上奔走的人們。

    昨天晚上李祥君睡得得香甜,感覺沒有做一個夢。他沒有看東邊天際上的一輪紅日,只是注目園子裏果樹上的鳥兒,那是幾隻麻雀。麻雀在樹枝上跳躍着,烏溜溜的小黑眼睛左右張望着,似乎它們沒有在意李祥君的存在,或者它們覺得李祥君不會對它們造成傷害。李祥君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李祥臣從屋子裏出來把麻雀驚飛了。

    清冷的空氣中還留有昨夜夢的味道。李祥君深吸了一口,冷氣在他的身體裏遊走了一圈,似乎是一杯清茶,洗去了他心上的蒙塵。

    李祥君和李祥臣一人拿了幾節爐筒子向大伯家走去。

    李祥君家在林家屯的后街,是一幢三間的紅磚罩面的“拉合辮”房。

    說起李德旺,就不免要細數他不斷地頻繁置換房屋的這種叫人無法理解的行爲。李德旺結婚後和李德真合住了幾年,就將他擁有的一半核給了二哥,他自己在村子緊前街買下了兩間土房,那時正好是七一年。後來他嫌這兩間草房不夠寬敞,又花了七百二十元買了村中有名的的“大魔頭漢子”王志國的房子,同樣是土壞草房。住了兩年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又賣掉了,花一千二百元的高價買了的李小眼兒的兩間草房,那兩間房與趙庭祿家相距不遠,在西數第七家。這兩間草房紅松到頂,連屋裏的隔壁都是紅松木板的。一千二百元在那時可不是個小數目,他把家裏能折騰的都折騰光了,纔將錢湊齊。見李德旺的人都說他“能死能脫生”,沒錢能辦有錢事。李德旺很願聽這樣的話,他覺得這是人們對他的褒獎,他也彷彿看到人們羨慕的目光,似乎自己就是個英雄。但那年,就是李德旺入住到紅松到頂的兩間草房的那年,他被褫奪了教師的職位,並被送到“學習班”接受教育改造,理由是他聚衆賭博。鑰匙是被當時的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郝大巴掌當場沒收的。李德旺後悔莫及,一腔的羞惱,只怨自己一時的糊塗,被遊街示衆不說,從此後不再爲人所重。他的的這一“光輝”歷程與共有一個爺爺的李德仁如出一轍,因此常被人們提起以作警示,又有調侃的意味。

    李德旺沒了教師的職位身價自然也就一落千丈,原來別人總是一口一個李老師,現在改叫老李了,再不就是德旺德旺的。他老老實實地在他那間紅松到頂的草房裏住了二年,忙時到小隊上幹些能幹的活,閒時打打牌,稀里湖塗地過日子。到七六年秋天時,他忽然心血來潮,要和馬歪嘴換房子。當時講好是平拉,可這馬歪嘴心眼多,鼓搗鼓搗地砌了個磚煙囪,要讓李德旺找他一百元錢。李德旺居然同意了。當時趙庭祿還住在老房子裏,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提醒他說當初馬歪嘴想換房時就打算找李德旺二百元錢了,現在只因爲砌了個破煙囪而且還是立磚的就找他一百元錢,你李德旺居然同意,那你是不是二百五?他給李德旺支招說,不找,一個子都不找,同意就換不同意就拉倒。李德旺如夢方醒,依了趙庭祿的話說,結果呢,馬歪嘴沒有再堅持他的意見。

    李德旺置換房子上了癮,三年之後,又將房子賣給了大哥,用賣房的九百元蓋了現在的三間房。這三間草房的西牆是“硬山”,沒有一根木料。原來李德旺蓋房時並沒有打算蓋三間,依他的意思是蓋兩間帶個“偏廈兒”。但親戚朋友勸他別弄什麼“偏廈兒”了,孩子一年一年大了,兩間帶廈子終究是兩間帶廈子,不好看不說還不適用,就蓋三間算了。李德旺這回算是聽了話,轟轟烈烈地建了房,此後一直住着,再沒更換。也許是他明白了什麼,也許是他感覺自己年歲大了,力不從心。

    李祥君對於這些事那記得很清楚,他對於李德旺唯一的評價是:沒有正事!

    已有早起的人把牛牽了,拴到了大街旁側的木樁上,再順手拿過一些玉米杆兒放到牛前面。牛靈活地用舌頭捲起葉子,喫着,不停地喫,不咀嚼,只是吞嚥。一陣陣風吹來,雖然不大,卻將路邊的灰吹了起來,撲在李祥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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