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三0章 他在掩飾
    中午,馬紅霞校長從校育辦開會回來宣佈一個消息,高級名額下來了,一共三個。因爲這個消息,李玉榮找了趙梅波兩次,討論定級的事項,並說她想晚上去找陳老師。雖然趙梅波心裏咯噔噔地響,但她面帶燦爛的笑容道:

    “嗯,可以,我們家陳啓軍好說話,好辦事,你問問他吧。不過玉榮,他是二把手,最後決定權還在王老師手裏。”

    李玉榮放低聲音說:“陳老師在王老師心中有分量吶,他說的話王老師大多采納。我覺得陳老師以後就是大主任。哎,王老師都五十多了,幹不了幾年了。你家啓軍,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還有才,當個教育辦主任,還不是手掐把拿?”

    她的一聲啓軍和她的最後一句話讓趙梅波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臉上的微笑,緩緩地說道:“難說吧,有些事不是順風順水就能實現的,就像北八里地五屯校長的任命。”

    李玉榮表示贊同他的話,頻頻點頭道:“可不是咋的,現在的事真沒法說。哎,趙老師,等你家啓軍以後當大主任了,你就不用擔班了,乾點兒旁的,省得一天生氣惹惱的沒有消停時候。”

    李玉榮在替趙梅波構畫着未來。陳啓軍能在將來當上教育辦正主任,好像也是她的榮耀,她的構畫好像也是爲她自己。趙梅波的這種直覺,讓她臉上的微笑倏忽間消失了,她壓抑着怏怏不快,說:“哦哦,上班看看去,頭午兩個學生幹仗啦,真擔心他們現在再幹起來。”

    說完她起身急匆匆的向北面的教室走。

    趙梅波自然的情狀沒有引起李玉榮特別的注意,她看着趙梅波的背影,嘴角牽扯了一下,然後虛擡右腳畫了一個小圓圈。

    趙梅波從未受過如此的煎熬,她的內心充斥着各種滋味,不斷的由胸前升起的陣陣火氣,竄到額頭上,再旋轉回落,撞擊着她的咽喉。她可以確信陳啓軍和李玉榮關係曖昧,甚至已經那樣了。

    以這種狀態趙梅波捱到下班。回到家裏,如往常一樣,她洗涮收拾做飯,等陳啓軍回來時靠邊站的圓桌已支到地上,上面擺着飯菜。

    “又打麻將了?”趙梅波坐在椅子上,一邊盛飯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嗯嗯,玩了一個八圈兒。”陳啓軍回答。

    “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要麼下午不上班,要麼下午打麻將,再不就是上城裏喝酒,這影響多不好。”趙梅波心裏的怨氣化作這樣的語言,聽來倒也很自然不露一點破綻。

    “我怎麼辦?有王老師帶頭,我還能橫扒拉豎擋着?”陳啓軍不認可趙梅波的批評,臉上還有那麼一點委屈。若在以往趙梅波一定會咯咯地笑個不停,但現在他笑不出來。

    “那要是你將來當了一把手,是不是得改變這種風氣?老王過幾年也退了吧,歲數大了也沒有上進心了,該玩兒玩兒該樂樂,要不就沒有時日了。”

    趙梅波一邊喫着飯,一邊和陳啓軍說着話,態度平和親暱。

    如白天裏所說的那樣,李玉榮在太陽將落山時款款地來了。趙梅波在她進到院子時,特意觀察了陳啓軍,看到他目光裏的那抹明亮與喜悅。

    “喲,玉榮,快坐坐坐。你看我剛剛收拾完,還沒掃地呢。”趙梅波將笑容盪漾出來,一副真誠待客的模樣。

    “趙老師這麼幹淨,還掃啥呀!看看拖得磚紅暈的。等過年鋪上瓷磚吧,那玩意好收拾。”李玉榮坐在沙發上說。

    他們閒說着,陳啓軍似笑非笑地看着。

    “陳老師,我聽我們校長說高級名額下來了,一共三個。我就是來打聽打聽,看看我能不能評上高級。”未等陳啓軍答覆,李玉榮又繼續說,“陳老師,你們都看着了,我這些年的工作成績不說在前幾名,那也沒掉七八九。”

    由現在開始,李玉榮就不斷地陳述這些年的工作業績,間或敘說自己生活上的種種艱辛,說到傷心處竟流下淚水。陳啓軍反覆地強調要以評審細則做標準,以工作時長獲得的獎勵歷次統考的成績等等方面全方位衡量,非他個人所能決定。當然他肯定了李玉榮的工作,並說希望很大,儘量爭取評定上。

    其後,他們的說話不再圍繞評定高級這個話題,而是說起了李玉榮的家,她的調皮的兒子,以及中心學校的雜七雜八的事。趙梅波偶爾插一句話,大多時候微笑着靜聽。

    憑女性細膩的心思,她明顯地察覺到他們二人在談話時隱匿着的親暱和相互的愛慕,這佐證了她先前的判斷,只是還缺少他們合二爲一的畫面。

    熱絡地聊了很久之後,李玉榮才離去。

    趙梅波在送走李玉榮後,勉力和陳啓軍交談着,議及這次評定高級教師的人選議及這次評定的條件以及李玉榮的情況。李玉榮真很不幸,女兒剛生出來十幾天就夭折了,剛過幾年好日子丈夫又出車禍死了,現在是孤兒寡母,要多難有多難,趙梅波附和着。

    “你說這些也是實事,那你的意思是幫她去定上高級了?”

    陳啓軍皺了一下眉,像是不認同她的話一樣,說道:“怎麼上幫她?她的工作業績擺在那呢,有目共睹。”

    突然間,趙梅波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陳啓軍毛毛愣愣的以爲被妻子看穿了心思:“你、你笑得莫名其妙,就好像我一定要把高級名額給沓似的。”

    趙梅波收斂起笑容說:“你得了吧,你給她?你能有那麼大的權利嗎?以前不是各考覈小組評分再彙總嗎?一切都公平公正公開,沒有作弊的可能。”

    陳啓軍忽閃着眼睛想了一會,說不上腦筋搭錯了還是心絃扭結了,竟說:“考覈評分肯定不假,但是將各組的考覈分數彙總是我們的事,他們不知情。教齡、各種獎勵證書、什麼公開課優質課等所佔的分值也不是固定不變的,都有所側重。”

    趙梅波雖然知道里面的玄機,卻依然故意問:“向誰靠就把他最優勢的一面向上提高分值?”

    陳啓軍很威嚴地說:“也不能那樣認爲,就是、就是要全面衡量通盤考慮。”

    他們的談話到趙梅波鋪上被子後才結束。

    沒有開燈,沒有看電視,趙梅波就在暗夜裏靜靜地仰面躺着,靜靜地想着。

    農曆八月十四那天晚上,李玉榮和她兒子拿了一盒上好的老鼎峯月餅,一條煙,一個電磁爐以及專用的精鋼竈具,還有一件羊毛衫來看陳啓軍和趙梅波。坐定之後還未說上幾句話,李玉榮又站起,從紙袋裏扯出羊毛衫,道:

    “趙老師,你來試試這羊毛衫,看適合不適合。要不合適,趕明兒我去換。我就相中這粉不嘰紅不暈的色了,不那麼素不那麼豔和你正搭呢。”

    趙梅波本來不想試,但架不住李玉榮反覆勸說,不得已穿到身上了。羊毛衫剛穿到身上,就有李玉榮不斷的嘖嘖的稱讚。趙梅波雖然覺得她言過其實,未必出自真心,但還是止不住心裏美滋滋的,臉上也洋溢着如花的笑容。

    那天晚上,陳啓軍趙梅波和李玉榮聊得火熱,一種奇怪的心理支配着趙梅波。

    依照兩人的商議,陳啓軍在第二天晚上回訪了李玉榮,趙梅波沒有和他一同前往,她不想去。陳啓軍乖巧第和李玉榮說了幾句話後就回來了,往返不過二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做出的樣子分明是在昭示他和李玉榮清清白白,僅僅是同事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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