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了？顧嬌嬌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看來這王爺是懶得同她一個小女子計較吧。
這王爺，倒沒她從旁人口中聽的那般暴戾。
“三姐兒！”不遠處四處張望的綠袖瞥見了牆角的顧嬌嬌，連忙上前，“可有傷着哪？”
顧嬌嬌戴好帷帽，朝她走去，“無妨。”
綠袖抓着顧嬌嬌的手，將她來回翻看，氣道：“這些個讀書人，還以爲是怎樣的正人君子呢，沒想到全是些見錢眼開的東西，要是他們將你傷了，我肯定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顧嬌嬌見綠袖這跳腳的老太太模樣，笑着搖搖頭。
“好啦好啦。”顧嬌嬌安慰，“我們去找爹爹他們。”
主僕倆扶着，朝顧家大部隊走去。
“可有傷着哪？”宋姨娘拉過顧嬌嬌的手，做了一遍綠袖方纔的動作。
“女兒無事。爹爹他們可有傷着？”顧嬌嬌關問。
“你爹爹他們倒沒什麼。”宋姨娘側身覷了一眼後邊，壓低嗓子，“就是你姐姐妹妹她倆，許是被嚇到了，這會子正哭着呢...”
顧嬌嬌順着宋姨娘望去，只見顧雲雙臉上被剮蹭出許多傷口，衣服上也鋪滿了鞋印，想大哭，卻又不敢丟了顧家顏面，只得咬着嘴直流淚。
而顧彩蓮身上的衣服被人撕扯，全是大條條的口子，露出旖旎風光，莫姨娘和她貼身丫鬟連忙護着哭成淚人的她上了馬車。
這哪裏是被嚇到了，明明是捱了那些臭男人的欺負啊。
若是平日，衆人少不了要去關心她們幾句，可現下是來接大公子顧雲城的，衆人的重心都放在他身上了，齊齊圍着他，問他考試的結果。
“覺着如何啊？”顧老爺發問，“可同平時溫習的有什麼出入？”
顧雲城拱手作揖：“回父親，考場上的東西，左右不過是從那些聖賢書上引出來的，倒算不上什麼刁鑽難題。”
“這是好事，是好事。”顧老夫人笑眯眯，不停拍着顧雲城的肩膀，“你那親生父親泉下有知，定會以你爲榮的。”
看來這大公子考得不錯啊，衆人都高興，再也摁捺不住喜悅，朝顧雲城恭賀了起來。
“咱們公子呀，已經連中了兩元，這次肯定能湊成三元！”
“對呀對呀，旁的許多讀書子弟們，哪有公子這樣用心，公子定能高中！”
“好了。”顧老爺擺手叫停，“這些話，後頭說也不遲，城兒在裏邊呆了這麼多天，睡不好喫不好的，先讓他回去修整修整，今晚還要去齊國公府赴宴呢。”
聽了後一句，顧雲城滿面生疑，“赴宴？”
顧夫人忙答：“齊國公大房夫人邀請你們姊妹四人去他家府上參加晚宴呢，我聽說，這上京城許多官家弟子小姐都回去，城兒到時候可得仔細些了。”
說着，顧夫人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顧雲城自然是知道顧夫人的意思，今日之宴，說得直白些，就是上京貴胄的相親宴。
他如今已過弱冠，像他這般年齡的男子，早就妻妾成羣了，再不濟，也有幾個通房丫鬟的，可他一心讀聖賢書，不願去想這些事情，才一直耽擱到現在。
“也是，等你做了官，那些有未嫁女兒的人家，自是會主動上門的。”顧老爺轉身朝衆人道：“今個就先回去，他們姊妹四人去齊國公赴宴，我們這些老人，就留在家中，好好喫一頓吧。”
衆人笑着應了下來，陸陸續續上了馬車，準備回程。
顧嬌嬌也朝着馬車走去，卻被一輕柔的聲音給叫住了。
“嬌嬌兒。”
她回頭看去，原來是大哥哥。
“哥哥。”顧嬌嬌笑言，“可是有什麼事？”
顧雲城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大步走了過來。
他朝顧嬌嬌攤開手心，裏面是一枚獨佔鰲頭式樣的花錢，“這是北靖王殿下賞的，聽說還去相國寺開過光，佑人的，你...你拿着。”
顧嬌嬌瞧了一眼那花錢，然後對着顧雲城搖頭，“這是殿下賞賜給天下讀書人的，保佑的也是讀書人，我一個小女兒拿着，倒是浪費了這麼好的東西，我...”
顧雲城一把抓過她的手，將花錢鄭重其事地放在她的手心，“我既然送你了，佛祖自然也會跟着保佑你，你快拿着，莫讓二妹四妹見着了。”
說完，他便快步走開了。
顧嬌嬌望着離去的高大身影，搖頭無奈：“人是佛祖的擁躉，佛祖哪裏會跟着人做事呢？哥哥就像個小娃娃一般。”
固執，良善。
上了馬車，顧雲城喘着粗氣，從茶壺中倒了一杯水，給自己灌下。
他方纔怕顧嬌嬌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心裏一急，去抓了顧嬌嬌的手，現在是又後悔又高興。
後悔的是，這外邊人來人往的，他同嬌嬌兒舉止親密，怕污了嬌嬌兒的名節。
高興的是，他居然...觸到了嬌嬌兒的小手。
顧雲城擡手細細瞧着，那柔嫩皮膚同他微糙的大掌之間的觸感，將他包裹着，現在還未散去。
他記得，上一次牽嬌嬌兒的手，是在他倆很小的時候，生病的嬌嬌兒不肯吃藥，顧雲城一手牽着她，一手端着藥，連哄帶騙地喂她吃了下去。
轉眼間，十年便過去了，如今他已是雙十青年，嬌嬌兒也是及笄少女了。
當年的兩個小娃娃，如今也快要成家了。
顧夫人方纔的話從他腦子裏一閃而過，此次宴會，乃是相親宴，他去相姑娘，顧嬌嬌去相郎君。
可他不想去相其他姑娘，他只想...同嬌嬌兒在一起。
顧雲城面色清頹，渾身卸力，坐在車內，他撩開簾子，望了一眼前邊的車架，裏邊女子的歡聲笑語，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衆人都說他讀書用功刻苦，不曾懈怠，只以爲顧雲城是個血性男兒，爲了光宗耀祖，光耀顧家門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爲何十年如一日地用功。
全是爲了嬌嬌兒罷了。
等他做了官，便同顧家分家，兩家人分府別住，然後再同顧老爺提親，求娶嬌嬌兒。
“嬌嬌兒，你再等等。”顧雲城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