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末妖僧 >第603章 如臨大敵
    至公黨的自薦書很快就會在朝中引起極大的反響,但是內情人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內容,不然另外三黨也不會上了一份水平那麼差的自薦書了。

    劉慧明正在大發雷霆的時候,嘉定伯府上卻在舉行一場小型的宴會,宴會的主人自然是嘉定伯周奎了,客人有兩位,一人五六十歲年紀,身材中等,操着一口四川口音,卻是在籍大學士王應熊。

    另一人比他年紀稍長,卻身材高瘦,精神矍鑠,眉宇間帶着濃濃的文化人氣息,操一口濃濃吳語,竟是在籍禮部侍郎錢謙益。錢謙益的側後邊跪坐着的那位美貌女郎不用說正是柳如是了。

    只不過這個柳公子目前的心思根本沒在他們幾個臭男人身上,她正拿着一道算學題研究呢。這道算學題自然就是劉慧明在至公黨黨會上出的那道題了,目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無數人正在爲之嘔心瀝血,卻沒有一個人算出結果來。

    柳如是已經研究了半個月了,到目前爲止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她這人是個執拗的性子,越是難辦的事她就越有興趣,甚至就連這種重要的聚會她都不放在眼裏,只淡淡地跟周奎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地繼續研究了。

    王應熊瞥了她一眼,頗爲不悅地轉過頭,開始商談正事了。

    他也是個神童,二十二歲就中了進士,只比祁彪佳大了兩歲而已,比後面的神童龔鼎孳大了四歲。踏入仕途以後,王神童也官運亨通,一路從翰林院、禮部侍郎到內閣大學士,可謂順風順水,雞毛飛上天。

    當然了,和大明所有的文官一樣,王神童之所以官運亨通並不在於他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在於他很善於經營自己的人設。他總是給人一種剛正不阿的強項令形象,上疏的時候的擲地有聲,吵架的時候嗓門最大,議事的時候總是能佔住道德的制高點。

    如此作風,不僅小官怕他,連溫體仁、周延儒這種大佬都很忌憚他,崇禎更是喜歡得不得了,不夠入閣資格都特批入閣。溫、週二人關係還很密切的時候,王應熊和他二人關係都極好,當二人反目的時候他也沒有受一絲夾板氣,反而成了兩方極力拉攏的對象。

    就這樣,溫體仁得勢的時候王應熊和他是最佳拍檔,周延儒復出以後,感到沒有好配角,第一個就想到了他,可惜他還沒到京老周自己卻倒臺了。

    王應熊纔到京師幾日,不過對朝堂的形勢卻洞若觀火。因爲還在江南的時候他就和東林黨的大佬錢謙益會晤過多次,後來二人又一同北上京師,在運河的舟中謀劃多日,讓劉慧明咬牙切齒的自薦書就是他們協商的結果。

    嘉定伯周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兩位先生遠道而來,老夫先以茶代酒爲你們接風洗塵了。”

    柳如是聞言放下算學題,把茶盞端到錢謙益的嘴邊,錢謙益抿了一口,呵呵一笑,問道,“五年未見,伯爺一向可好?”

    崇禎十年六月,溫體仁和復社的決戰正式開打,與復社關係密切的錢謙益成爲重點打擊對象,很快就被錦衣衛鎖拿進京,老錢頭當時已經五十五歲,嚇得一夜白髮,已存了必死之心了。

    不過他最後卻沒有死成,原因竟然是因爲一篇碑文,他早年間與大太監王安交好,王安被魏忠賢害死之後,他不顧名聲爲他寫了一篇碑文,這事知道的人極少,但卻偏偏包括後來的大太監曹化淳,而曹化淳正是王安的乾兒子。

    因此,當老錢委託周延儒求到曹化淳名下時,老曹早已看溫體仁不順眼了,不僅救了錢謙益,還順帶把溫體仁趕回了老家。

    錢謙益重獲新生,恍如隔世,出獄之後便急匆匆地回了江南,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見了一面的。

    周奎一臉沮喪地道,“好,好得很啊。自從那個劉慧明突然冒出來了老夫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大姐失寵了,老二走了,我這日子難過啊。”

    王應熊插話道,“伯爺和姓劉的結怨很深吶。”

    “可不!”周奎把茶盞往桌上重重地一砸,憤憤地道,“這廝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那人迷得五迷三道。據說此人來自四川,春石是川人,可曾聽說此人的來歷?”

    王應熊想了想道,“關於此人老夫也是年初才聽說。此人最先在石柱秦總兵的壽宴上出現,不過此時尚默默無聞,直到在襄陽斬殺賊酋袁宗第才被人所知。”

    雖然同出一地,但他對劉慧明的情況知之甚少,只得把目光投向錢謙益。

    錢謙益也不知情,只得顧左右而言他,“據我觀之,此人不學有術,然於大明官場一無所知,純靠爲天子撈錢獲得寵幸,要對付他也並不難。”

    周奎搖頭苦笑,“說得容易做得難啊!此人雖不懂官場規矩,但卻極善經營之道,下手也狠,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接着他就講了己方好不容易抓了一個證人正要向崇禎揭發之際卻被他硬生生地搶走了的事,“就是前天晚上的事啊,也不知那人是怎麼得知藏人之處的,愣是在本伯眼皮底下把人救走了。”

    錢謙益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問道,“莫非伯爺府裏出了內奸?否則他怎能如此清楚?”

    “事後我也調查了很久,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周奎苦澀地道,“由此可見姓劉的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現在掌管兵部,又督練新軍,和倪元璐交好,手裏有兵又有糧,還管着兩個錦衣衛千戶所,現在不把他拿下,以後更難對付了。”

    王應熊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道,“手裏有兵又有糧是好事也是壞事啊。”

    幾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如何能不明白其中的關竅。然而周奎卻再次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嘆了口氣道,“兩位先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也不知這廝是大公無私還是有恃無恐,六月我就安排人給我那女婿上疏解除他的兵權,我那女婿也照做了,哪知這廝二話不說就把軍隊交給了侯若谷帶去了中原。本來我那女婿對他還有一絲隔閡,現在好了,一點兒疑心都沒有了。”

    二人一時語塞,王應熊道,“據我所知,實際帶兵之人乃副將張勇,侯若谷不過是個泥菩薩而已。”

    周奎嘆氣道,“這事我也知道,侯若谷也清楚,本想參他一本,奈何他又不讓,不知何故也。”

    錢謙益道,“我也聞得一言,據說這張勇並非跋扈之人,軍中事務都一五一十地請示若谷。”

    周奎道,“做個表面工作罷了,真要遇到大事,他是不會聽若谷的。”

    嘆了口氣,周奎又道,“那廝把兵馬給了侯若谷,又開始招兵買馬聲稱要爲朝廷練一支能打贏滿洲韃子的軍隊來,把我那女婿紅的龍顏大悅。後來,我又讓人去奪他兵權,卻被他塞給了趙光抃,趙光抃的命都是他救的,能不聽他的嗎?”

    柳如是突然插話道,“難道皇上不知他包藏禍心嗎?”

    三個大老爺們兒見一女子插話,突然一愣,見是柳如是又旋即釋然。

    她先前靈光一閃,以爲想到了解題的妙招,經過一段時間的演算,發現竟然是一種徒勞,索性把筆一扔,加入到他們的談話中來了。

    周奎嘆了口氣,對柳如是道,“柳公子問得好,我那女婿是個什麼德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啊就喜歡長得俊朗、又誇誇其談的人,何況這廝不僅善談,還很有手段,上月纔給他籌集了幾千萬兩銀子,他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錢謙益問道,“宣府那事,國丈受的損失不小吧?”

    一說起這事,周奎就如喪考妣,“損失了幾百萬兩銀子還是小事,老二因此喪命,大姐兒因此被打入冷宮纔是大損失。”

    王應熊吃了一驚,“娘娘被打入冷宮了?”

    周奎默然不語,半晌才點點頭,“大姐兒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皇上了,雖然以前也有過類似情形,但對大姐兒卻從無惡言,如今大姐兒對對我也是頗多怨言。”

    不等二人插話,周奎又補充了一句,“有人親眼看到我那女婿把我的名字從本上劃掉,要不是太子品行良好,我周家就要遭到滅頂之災了。這段時間爲了搞掉他,我是明的暗的、文的武的都用上了,卻拿他一點兒辦法都無,你們說我能不着急嗎?”

    “這人竟然這麼難對付?”王應熊大惑不解,“伯爺之前不是說他不懂大明禮儀嗎?”

    周奎哼了一聲,道,“此人小錯不斷大錯不犯,再加之總能爲天子排憂解難,聖寵一直不衰,又和內宦交好,一有風吹草動總能先知先覺,很難對付啊。”

    隨着周奎的講解逐漸深入,錢謙益三人只覺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要想徹底扳倒他比搬到溫體仁還要難上幾分。

    三人沉默良久,錢謙益才緩緩地開口道,“要想扳倒這人,不能像之前那樣小打小鬧了,要全盤考慮,文火慢熬,總能達成目的的。”

    周奎失望道,“如此不知還要等到幾時。須知咱們在積蓄實力,他也沒閒着,這兩個月他已經拉攏了倪元璐和凌義渠、安插了邱瑜,自己又把持着兵部,九卿裏面已經有四人是他的人了,督察院李院使對他也頗有好感。他剛打垮了張冬官,下一個目標就是李天官了,再不抓緊,事情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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