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一卷 故人歸 第七十七回
    韓長暮眉眼舒展的淡淡一笑:“我信得過赫連兄,把身家性命交付與你,也希望赫連兄信得過我。”

    赫連文淵冷笑:“韓公子使得好手段,就不用假惺惺的說什麼信任了吧,你給我銀子,我把你們安全的帶出莫賀延磧,僅此而已。”

    韓長暮無所謂的挑眉,漫不經心的一笑,和赫連文淵一前一後的回到衆人中。

    陷阱也要,圈套也罷,威逼利誘赫連文淵也認了,反正是心甘情願的跳了進來,那該做的準備就要準備起來了。

    他提筆寫了一張單子,交給韓長暮,毫不客氣道:“這些東西是進莫賀延磧需要用的,三日內準備齊全,咱們就可以出發了。”

    韓長暮連看都沒看,轉手就遞給了姚杳:“阿杳心細,這些東西就讓阿杳去買吧。”

    那紙上端正小楷寫的密密麻麻的,一看就眼暈,姚杳只掃了一眼,就閉了閉眼,笑着把麻煩推了回去:“公子,您看咱們初來乍到的,對城裏的情況也不熟悉,不如就辛苦赫連公子親自去買,讓王顯和顧辰跟着幫忙拿拿東西。”

    說着,她把單子推到赫連文淵手邊兒,又衝着顧辰使了個眼色。

    顧辰心領神會的眨了下眼,笑着應和:“阿杳說的對,屬下正好沾着赫連公子的光,逛一逛肅州城。”

    韓長暮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太有默契了,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呢,他們就猜出了後面的話該怎麼接。

    他拿出一沓子銀票,輕輕放到單子上,一起推到赫連文淵面前,呵呵的笑了笑:“赫連兄,你看,這些銀子若是不夠,你只管說。”

    赫連廣博低頭看了眼那一沓子銀票,極快的用手捂住,笑道:“行,好說好說,都好說,我們兄弟倆就把這事辦了,不用麻煩那二位兄弟了。”

    赫連文淵撲哧一聲,噴了滿地的茶水,瞪着他哥,說不出話來。

    赫連廣博斜了赫連文淵一眼,那眼神兒像是在看傻子,兩根手指敲了敲銀票:“你見過這麼多錢嗎?”

    “......”赫連文淵無語。

    合着他這個親哥哥,爲了這麼點錢,就把他給賣了。

    赫連廣博撇嘴。

    想多了不是,就他這個親弟弟,還真不值這麼些銀子,倒找錢怕是都沒人要。

    他的目光深邃,飛快的掠了韓長暮一眼。

    看這位冤大頭一擲千金的做派,還有心深似海的模樣,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啊。

    用完了朝食,赫連文淵兄弟倆出門準備用品,而姚杳在屋裏祭奠她那葬身火海的兩套羽絨睡袋。

    門突然被推開,“咚咚”兩聲,一股嗆人的灰塵被咋了起來。

    姚杳轉頭一看,地上多了兩個一人多高的大包袱。

    韓長暮和孟歲隔捂着嘴,揮了揮手,拂盡灰塵。

    等灰塵散盡,看清楚炕上目瞪口呆的姚杳後,韓長暮才淡淡開口:“這是我和孟歲隔找來的鵝毛,你看看能不能用。”

    姚杳張着嘴,原本就挺大的杏眼瞪的圓溜溜的,抽了抽嘴角:“啥,這,都是鵝毛?”

    孟歲隔皺着眉頭,把粘在韓長暮身上的鵝毛挑出來,塞到佩囊裏,跟着大家夥兒的叫法,點頭道:“阿杳,公子說你會做那個,那個什麼睡袋,原本做好了兩個,胡店起火的時候沒有搶出來,都燒了,這不,我和公子又給你找了這麼些過來。”

    姚杳狐疑着打量起韓長暮,像是頭一回認識他一般。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入微了,這不對啊。

    韓長暮以拳抵脣輕咳了一聲,緩慢道:“這麼多鵝毛,足夠你給每個人都做一件了吧。”

    姚杳踉蹌了一下,臉色格外難看。

    她就說他是白骨精給唐僧送飯,沒安好心呢,合着他在這等着她呢。

    她愣了半晌,攤着兩隻手,一臉的難色:“公子,這個,我只有兩隻手。”

    韓長暮揹着手走出去,天光落在他的臉上,他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這院兒裏可還有兩個能做針線的呢,肯定比你做的好多了。”

    姚杳對着屋裏的兩個大包袱望而興嘆,最後終於沒法子了,去求助了孟慧,先是問清楚了布行在何處,扯了合用的料子回來,又量了幾個人的身高尺寸,和孟嵐姐妹倆沒日沒夜的鋪鵝毛,做針線。

    熬的眼睛都紅了,總算在出發當日的的早上,把東西都趕了出來。

    赫連文淵點了點輕飄飄的睡袋,漫不經心的輕嗤一聲:“這玩意兒能頂什麼用,帶着還累贅。”

    姚杳撇了撇嘴,沒說什麼。

    顧辰卻跳了起來,冷笑道:“又沒人逼着你帶着,嫌累贅你就別帶。”

    赫連文淵皺着眉頭,笑了笑,伸手就把睡袋扔到了一旁。

    孟慧卻走過來,學着姚杳的樣子,把睡袋裏的空氣都擠了出來,儘量壓得又扁又實,用布包的緊緊的,塞在了赫連文淵的褡褳最深處。

    她攥着赫連文淵的手,溫柔笑道:“這是奴跟着阿杳姑娘學着親手做的,文淵公子帶着吧,算是安一安奴的心。”

    赫連文淵笑了:“好,那我就帶着。”

    他想了想,走到韓長暮面前,平靜道:“韓公子,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隨時可以出發了,我答應韓公子的,已經如約做到了,不知道韓公子答應我的,什麼時候可以做到。”

    韓長暮挑眉,望了孟歲隔一眼。

    孟歲隔轉身拿過兩張薄紙和一疊茶券,交給赫連廣博。

    韓長暮淡淡道:“這是八百張茶券,還有孟慧的身契和賤籍單子,有了這兩樣東西,她就可以脫了奴籍,重立良籍了。”

    孟慧喜極而泣,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連聲道謝:“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多謝公子。”

    韓長暮忙退了一步,側身躲開孟慧的跪謝,淡淡道:“只是交換罷了,當不得一個謝字。”

    赫連文淵見韓長暮果然說到做到,如約交出了孟慧的身契和賤籍單子,也是大喜過望的,可他拉不下來臉道謝,聽到韓長暮那話,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姚杳搖頭輕笑,這男人好面子起來,還真是彆扭的令人髮指。

    她趕忙上前,扶起孟慧,笑道:“你這一個謝字哪裏夠,還是好好囑咐囑咐他,讓他平平安安的把我們帶回來,纔是真的道謝了。”

    赫連文淵的臉色好看了幾分,擡頭看了看天,碧空高遠,浮雲淡薄,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他面無表情道:“好了,走吧,趁着天早出城,還能在天黑前找到歇腳的地方,再晚了,就只能露宿了。”

    幾人翻身上馬,赫連文淵和孟歲隔打頭,韓長暮居中,姚杳慢悠悠的跟在後頭,王顯和陳珪則驅趕着馱着行裝的駝馬隊。

    而顧辰是個不安分的,策馬前後打轉。

    孟慧站在門口,萬般不捨的癡望良久,目送一行人遠去。

    這一行人的路證文書都齊全,再加上赫連文淵人頭熟,在城門口時,滿是打招呼的人,好奇怎麼都這個季節了,他還跟着商隊出遠門兒,看這架勢,這是打算在路上過年了。

    好奇的人多,哪裏還顧得上仔細驗看文書,出城幾乎毫無波瀾。

    駝鈴聲聲,剛走出二里地,孟歲隔就打開了籠子,放出一隻飛奴。

    飛奴在空中略一盤旋,陡然振翅,向一個方向激射而去,漸漸化作一個小小的白點,隨後又飛快的飛了回來,落在孟歲隔的肩頭,不停的輕啄他的臉頰。

    赫連文淵大奇,他可從來沒見過帶着飛奴進莫賀延磧的。

    韓長暮策馬趕了上來,望着飛奴剛剛飛過去的方向,沉聲問道:“赫連兄,那個方向可是方盤城。”

    赫連文淵點頭:“不錯,正是方盤城。”

    韓長暮沉凝不語,慢慢思量起來。

    原本楊幼梓一行從肅州出來,可以直接就抵達玉門關,爲何卻要轉到方盤城,而從方盤城傳回的消息,車隊並沒有進過方盤城。

    姚杳策馬而至,同樣望向那片荒蕪。

    韓長暮想了想,低聲問道:“赫連兄,方盤城外,是不是有不用進城,就可繞過玉門關,直接進入莫賀延磧的法子。”

    赫連文淵的雙眸一冷,滿心疑慮。

    這些人分明路證文書齊全,爲什麼滿心惦記的都是偷渡,爲什麼不肯安安穩穩的走官道。

    他慢慢道:“有是有,可是,韓公子,爲什麼要繞過玉門關。”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韓長暮神情嚴肅道:“我們要找的,是一隊在莫賀延磧失蹤的車隊,這隻飛奴,曾經帶着車隊的求救信回京,所以,我們要跟着這隻飛奴的路線,進入莫賀延磧,纔有可能找到車隊。”

    赫連文淵也想明白了,不管韓長暮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沒有退路。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揚鞭指向遠方,簡單一語:“往北走,趁夜趟過葫蘆河。”

    韓長暮點頭,沒有過多的詢問,就跟着赫連文淵,一路向北。

    姚杳追上韓長暮,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爲什麼此行不能驚動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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