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五百二十八回 一窩倒黴蛋
    王顯渾身血淋淋的,在韓長暮衝過來的同時,他便已經力竭的倒在了地上,連喘氣都變得格外艱難。

    他的臉上身上到處都在流血,血肉模糊中,竟然看不清楚傷口到底在何處。

    韓長暮臉色一變,趕忙走過去,切了個脈,半晌才慢慢鬆了口氣,拍了拍王顯的手:“不妨事,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內傷,骨頭也沒有傷到,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王顯臉色蒼白的扯出一抹笑:“卑職皮糙肉厚的,讓大人擔心了。”

    “別多想,回去給你請功。”韓長暮爲人一向冷漠但並不刻薄,有功就賞有過就罰,向來分明,主動對王顯說出這句話,說明他對王顯的懷疑盡數打消,認可了這王顯的這一身傷。

    韓長暮看了一圈兒,最後看着冷臨江道:“雲歸,你給王顯包紮一下傷口。”

    聽到這話,大丫從肝膽俱裂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踉踉蹌蹌的跑到王顯身邊,一邊哭一邊撕着裙子。

    韓長暮錯愕不已:“這是,怎麼了?”

    冷臨江把韓長暮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你別管,剛纔王顯拼死救了她,才搞出來一身的傷。”

    韓長暮恍然大悟,不由的多看了王顯幾眼,低聲問冷臨江:“你們怎麼和韓長雲遇上了,見到顧辰他們了嗎?”

    韓長雲聽到這話,連滾帶爬的撲到韓長暮的身上,哭哭啼啼道:“大哥,大哥,他們,他們都在前頭那個破院子裏,他們都受了傷,哎喲大哥誒!”他一拍大腿,哭的跟死了親爹似的:“大哥啊,我們這一路,不知道遇上多少波追殺,好不容易逃出來,一身的重傷輕傷,我就說出來撿點柴,燒個火堆暖和暖和,誰知道,就又碰到追殺了。”

    韓長暮橫了韓長雲一眼,低聲嗤的一笑:“你哄鬼呢,好好說,這沒外人。”

    韓長雲掀了下眼皮兒,瞄了一眼韓長暮,又瞄了一眼冷臨江,悻悻笑道:“是,大哥,我就說你最聖明瞭,我們這一路上已經格外的小心了,可是那些追殺的人卻如跗骨之俎,始終都能發現我們的蹤跡,我覺得不對勁,就出來看看,然後,就發現了這個。”

    他張開手,掌心中靜靜臥着一把大小相同,渾圓溫潤的珍珠,無聲的滾動着。

    韓長暮拈起其中一枚,這幾顆珍珠都有小指大小,顆顆渾圓光華溫潤,表面有淺淺的紋路,雕成了蓮花狀,珍珠的正中間都有一個洞穿而過的細小孔洞,用來穿成串。

    這些珍珠掉在草叢中並不會散發出明亮刺眼的光芒,但若是刻意在草叢中尋找,卻又絕對不會錯過這些珍珠。

    他摩挲着帶着微微涼意的珍珠,凝神問道:“這些珍珠,你是從哪撿到的?”

    韓長雲轉頭,望着韓長暮來時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在前頭,一直撿到這,就遇襲了,後來王顯他們也被人追殺跑到了這裏。”

    韓長暮看到王顯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便接過韓長雲手裏的珍珠,悉數收進佩囊中,吩咐韓長雲和冷臨江扶着王顯,往顧辰他們藏身的院子趕去。

    顧辰他們藏身的破院子正是此前韓長暮和王顯短暫停留過的院子,那炕洞裏還藏了幾個羽林軍的屍身。

    韓長暮走進房間,一眼看到顧辰和王友並排躺在炕上,一動不動,渾身都被血浸透了。

    程朝顏靠在炕頭,捂着肚子,血從指縫中流出來,聽到腳步聲,她擡眼望過去,臉色一變,趕忙艱難行禮:“司使大人。”

    韓長暮擡了擡手:“你傷的不輕,不必多禮,歇着吧。”

    他的目光依次掃過程朝顏,王友和顧辰,王友和顧辰的重傷昏迷沒有作假,而程朝顏一身的重傷輕傷也摻不得假。

    他捏了捏腰間的佩囊,這珍珠串成手串,只有帶在姑娘的手腕上,纔是最不會引人注意的,再裝作全然不知手串斷掉了,任由珍珠一顆顆的掉下去,藏在草叢中,就更加不會被人懷疑了。

    想到這裏,原本就對程朝顏起了疑心的韓長暮,此時再看她,就更加的疑心滿滿了。

    看到冷臨江和韓長雲扶着王顯進來,韓長暮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好好照料王顯,我去去就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清淺一眼,更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清淺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可對上那張生人勿進的冷臉,她只覺得說什麼都是不合時宜的,只好閉了嘴,坐到一邊去了。

    韓長暮沿着來時的路又仔細找了一番,果然又在草叢中發現了四枚同樣的珍珠。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水匪們暫時休息的地方,在姚杳身旁坐下來,瞥了她一眼,見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他微微挑眉,解下腰間的佩囊,遞到姚杳面前:“看看這個。”

    姚杳倏然睜開眼睛,滿腹狐疑的解開佩囊,看了一眼裏頭的東西,笑了笑:“大人這是從哪淘換的,這珠子看起來不錯,穿起來送姑娘挺合適的。”

    “這珍珠很好嗎?”韓長暮抿了抿嘴,他對這等姑娘用的東西實在是不夠了解,不,是一點都不瞭解,他身邊除了金玉的娘子,還有後來收的清淺,就再沒出現過別的親近的女子了,對這東西的瞭解,也僅限於是珍珠的,可以穿起來,戴在手上。

    聽到姚杳竟然知道這東西的成色,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姚杳既往的印象,不禁詫異的問道:“你見過這東西?”

    姚杳點頭,拿出一顆珠子指給韓長暮看:“大人你看,這珠子顆顆渾圓,還個頭這麼大的可不好找,更要緊的是個個大小都一樣,這樣的可不好找,珠子上雕了花,從前表面有沒有瑕疵現在看不出來了,但是這雕工可是極爲精美的,你看這花瓣,雕的栩栩如生啊。”

    經姚杳這麼一說,韓長暮也覺出了這顆珍珠的與衆不同,恍然大悟的低聲道:“那,你看得出這珠子的來歷嗎?”

    姚杳撲哧一聲:“大人,這珍珠不是你買的嗎?你不知道來歷?”韓長暮搖頭,把珠子的來歷和方纔遇到王顯的情形一一說了,慢慢道:“查出這珠子的來歷,經了誰的手賣給誰,就能查出內鬼是誰了。”

    姚杳點點頭,捏着那顆珍珠慢慢摩挲:“那,可要好好查查了。”

    韓長暮道:“那顆珠子就留給你,此事你暗中查訪,儘快給我一個結果。”

    說完,他起身,走到李長明身邊,對李長明和趙浮生道:“方纔我去前頭探路,發現了個廢棄的院子,我的人也都在那歇腳,”他垂眸看了看呼吸凌亂的趙應榮:“這荒郊野嶺的,不利於大當家養傷,不如挪去那吧。”

    李長明和趙浮生對視了一眼,此時的他們對韓長暮的話,基本不會提出異議,齊齊點頭稱是。

    就這般,幾個水匪擡着趙應榮,另外幾個水匪擡着李勝,剩下的人相互攙扶着,烏泱泱的跟着韓長暮和姚杳,往那處小院趕去。

    天邊微明,浮雲在灰沉沉的天際繚繞,一輪紅日漸漸露出零落微光。

    廢墟的邊緣熱鬧起來,羽林軍們三三兩兩的醒過來,這個地方不適宜架鍋做飯,他們只好勉爲其難的就着涼水啃着又冷又硬的乾糧。

    這天下安穩了十幾年,馬放南山,刀槍入庫,這些羽林軍們只是名字上佔了個“軍”字,根本沒有打過仗,就連個毛賊什麼的,都沒抓過,這次剿滅青雲寨,算是他們打得頭一場大仗了。

    即便是頭一場大仗,他們也只是埋了幾個硝石筒,澆了點桐油,最後扔了一把火把,根本沒有命懸一線,手刃水匪的機會。

    現下坐在一片廢墟的邊緣就着涼水啃乾糧,已經是他們受的最大的罪了。

    羽林軍們啃乾糧啃得索然無味,一邊啃一邊抱怨。

    邱福站在廢墟前頭,目光審視的來回巡弋,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片廢墟的確是青雲寨的廢墟不假,可從廢墟下頭露出來的破碎了的衣裳來看,卻不是水匪應該穿的衣裳。

    破碎的衣角迎着晨風飄揚,上頭浸染了烏沉沉的乾涸了的血跡。

    這些衣裳多半都是姑娘用的料子,顏色和繡樣也是姑娘的衣裙上常用的,水匪若是穿成這樣,那就不是打家劫舍的了,那是唱曲兒的。

    邱福看的膽戰心驚的,飛快的走到殘垣瓦礫上,連着翻開幾塊石頭,看到壓在下頭的屍身。

    那屍身雖然已經被砸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但身上的衣飾尚算完整,從身段到衣裳,都可以看得出這是個姑娘。

    邱福硬着頭皮,接連翻開了多處殘垣,忍着噁心查看了好幾具屍身,依稀中都能看得出是個姑娘。

    一個姑娘的確不能證明什麼,可許多個姑娘,就足以說明事情有蹊蹺之處了。

    邱福叉着腰,沉着臉色,瞪着這片茫茫廢墟,想了半晌,突然大聲喝道:“都別吃了,去,都去給我翻,不管是死的活的,只要是個人,就都給我翻出來,擺在這,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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