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柴與第9999次眺望大海。

    大海和往常一樣,正泛着微波,幾隻海鷗低旋着互相呼喚了幾聲,又拍打着翅膀極速升空,隱沒在了天際。不知不覺間,太陽拖着火紅的長尾淹沒在了海里。到最後,盈盈的月光揉碎了最後彌留的紅霞,接手了這片天地。至此,天上的海里的已然全是閃爍的星光,繞是柴與這樣出海經驗豐富的老手也被這星海圖迷了眼,分不清哪裏纔是海天邊界。

    柴與家世代爲漁,只可惜柴與的願望是成爲一個航海家而不是漁夫。這9999次眺望他有時候一天就能眺望好幾次——這是活閒的時候。若遇到忙季,他甚至被指喚的喘不過氣來。

    今天也很適合出海。這樣想着柴與坐在了小船邊上,隨着船飄蕩在星海之上。他數着一顆顆星星,像叫着自己的夥伴一樣,親切的呼喚着他們的名字,當然,他最喜歡北極星,因爲如果他真的成爲了一個航海家,那將會是他回家的方向。

    不知不覺他就被這星圖迷住了,連自己是什麼時候躺到船板上都忘了,他只知道當他逃離了星圖的漩渦時,周圍的一切——那熟悉的海岸線、房屋,熟悉的人和物都沒了蹤影。他先是驚慌了一陣,而後是不敢相信——他明明把船繫牢了,這麼多年從未出錯,畢竟對於一個航海家而言,連自己的船都照看不好,那還做什麼航海家。

    但隨之而來的心情還有喜悅,當下就有個實現夢想的好機會,他曾向北極星許過願,希望能在自己第1萬次眺望大海的時候實現他長久以來的願望,雖然他只當前只進行了9999次……但或許第1萬次指的是現在也說不定。

    可是爸媽怎麼辦?柴與想着,但旋即又否認了這個想法。

    算了吧,他們根本不關心自己,讓他上學他們都覺得是浪費錢……天知道他聽那些下海歸來有大船的人講故事的時候是多麼着迷。

    我該怎麼做?柴與望向明亮的北極星,當然北極星可不會說話,但在柴與的眼裏它就是明亮了幾分。

    它在認同我。

    柴與眼裏也滿是星光……倒不如說他心裏早有了答案——他該出發了。

    該升帆了。

    可這小小的船,不,做多也只能稱之爲小舟,哪來的帆?

    柴與的眼睛依舊明亮,他脫下了上衣,用兩根交錯的木杆架了起來。這下一艘屬於他的船終於成型了。

    它隨着風飄蕩,海里的星星不斷閃爍着,慢慢變成了他夢裏的樣子。幾隻小人魚正在腳下快樂的追逐,一眨眼就變成了傳奇的三叉戟,而後星光碎裂,從光芒中誕生了一隻“克拉肯”,隨後又凝成了一隻海妖,柴與似乎聽見了她的歌聲,是那麼的動人,也難怪她能蠱惑那麼多的航行者。

    無盡的星海變得越來越明亮,柴與只覺得所有的星星都在朝他聚攏而來,似乎只要他伸手撈一把就能撈到所有的星星,他們越來越近了,就和做夢一般。海妖的歌聲又響了起來,是那麼的舒緩,神祕又神聖,而下一刻,星海好像炸裂一般向空中迸進,無數光子從海中躍起組成一條條魚,水母,海豚……柴與的手從中穿過大海里的光精靈們跳起了舞蹈,而後散出了一條路,路的盡頭一顆明亮的迷人的星星正離她越來越近。

    北極星。

    柴與一眼就認了出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指離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即將接觸的那一瞬間,光子如同黑暗般瓦解了,大海如同明鏡一般——破裂了。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柴與?還睡呢?你爸媽說你一晚上不回去,今個要罰死你呢。”

    柴與睜開眼,什麼海妖海怪都沒了,只有剛出地平線的太陽和另外一個漁民。

    他的船穩穩地系在岸上——他的船總是系得很牢,這麼多年從未出錯。

    只是可惜還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能碰到那顆美麗的星星了,他心裏涌起一股別樣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嘴巴有點乾澀,眼睛卻溼潤了。

    柴魚眺望向大海,太陽已將一切染上了淡紅色,大海正粼粼地發着光。

    第1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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