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動靜嚇我一跳】
【捱打了吧陸狗?你也有今天】
【如果我沒記錯,陸狗的麥是離嘴近的那種,什麼動靜能撞到嘴邊的麥啊?大家好好想一想】
【陸狗你是不是趁我們不注意欺負小狼了!!】
【狼崽你別怕!攝像頭打開讓我們看看!我們給你主持公道!】
沈喬自己意識到剛纔那一下有點猛,他擡手用拇指在脣角按了按,轉頭瞥到彈幕裏的內容,懶洋洋的扯了一下脣,不發一言。
陸哲在說完剛纔那句之後,也注意到了粉絲們在彈幕裏的慫恿,擡手在脣邊輕輕摩挲幾下,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敷衍:
“就不能是我喝水撞到麥了?”
“勸你們收斂點,萬一喬喬的直播間因爲你們被封了,你們這些發言的id我都記住了,挨個開除粉籍。”
“行了,別猜了,抓緊睡吧,夢裏什麼都有。”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下,陸哲就退出了直播間,也摘了耳機,三兩下關了機,起身跟沈喬並肩往樓上的宿舍走。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卻有種奇妙的舒適感在兩人之間流淌。
寂靜的深夜裏,心底埋藏的許多東西都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將經年的那些過往發芽開花,散發出與曾經別無二致的芬芳。
淡而涼的薄荷味悄悄溢出,像是試探地探出一片葉子,很快又被旁邊察覺到它氣息的大雪松厚重的調子覆蓋,好似大雪片片落下,把天地間的一切都染上雪色。
沈喬斜斜地擡眼看去——
他聞到了陸哲身上又一次釋放出來的信息素,若不是因爲對方最近都有意識地壓抑信息素釋放,他幾乎都要忘了,這人的信息素與他本性一樣,侵略感十足,能將人壓的窒息、透不過氣來。
身體比理智更快作出對這股信息素的應對,血管因爲緊張而微微痙攣,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肺部好似要停止工作一樣,強烈的、可怕的窒息感涌來,四肢百骸彷彿都失去了應對的力氣。
恐懼如潮水將他淹沒。
他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渾身條件反射地僵了一下,可他不想躲。
甚至跟前幾次相比,他還主動地控制信息素與陸哲的對上,雖然並不比以前那會兒強大,但他的額角已經有汗珠出現。
其實這種痛苦並沒有以前那樣嚴重,只是身體形成的記憶太難改掉,他原也不是什麼太容易出汗的體質,卻在這走廊裏也帶着空調涼爽的夜晚,一件短袖貼在身上涔涔透出溼意。
陸哲很快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太明顯,沒有錯過沈喬那一瞬的變化。可隨即,察覺到他的信息素纏繞上來,心中卻不可抑制地冒出愉悅。
他從不知道自己能被這樣簡單滿足,只是因爲沈喬的一個迴應。
陸哲從兜裏摸出一包紙巾,想幫他擦汗,手都已經擡起來了,湊近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地、彷彿接下來要擦的是什麼易碎的珍寶一般,他收起肆意瀰漫的信息素,雪白的紙巾輕輕貼在了沈喬的鬢角。
下一刻。
“啪”地一聲,陸哲垂眼看去,發現手腕被沈喬捉住。
對方掌心火熱的溫度圈住自己,一層濡溼的薄汗也沾在了自己的皮膚上。
陸哲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喬已經像往常那般,眼尾要笑不笑地往上揚着,深褐色的眼睛裏都是光,張揚出放肆又狂傲的意味來。
他脣角露出個挑釁意味十足的笑容來,眸子一眨不眨地鎖定陸哲:
“繼續。”
他接連問出幾句話:“你老實說吧,真沒偷偷去做腺體手術?”
“我怎麼感覺放點兒信息素累壞你了,陸哲?”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弱了?”
陸哲:“……”
他啞然失笑。
任由沈喬這樣抓着自己不放,陸哲本就走在牆邊,乾脆帶着沈喬往牆角靠了靠,被拉住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沈喬一時沒反應過來,跟着往他面前走了兩步。
陸哲的另一手順勢往他腰上虛虛搭去。
遠遠看去,就像是他把人圈在自己懷裏一樣。
沈喬習慣性地用手肘撞開他的動作。
陸哲倒也不惱,被撞開的左手取下右手裏的紙巾,繼續幫他擦汗,脣邊彎着弧度,用很溫和的聲音迴應他的挑釁:
“我就弱,你能拿我怎麼樣?”
沈喬偏開腦袋,總覺得他的話有種難以言喻的曖昧和寵溺,他並不適應這種被人彷彿捧在手心的感覺,但又奇異地能從對方的舉動裏,清楚地感受到陸哲對他的珍視。
而且……
Alpha的本能就是爭強好勝,基本沒有誰會真正承認自己弱,陸哲扔出這話就罷了,甚至像是被馴服一樣,主動把自己的信息素濃度再降低了一個層次。
陸哲怕他看出自己已經知道他過往的事實,幫他擦乾淨額頭上的汗,打趣一樣的問:“怎麼出這麼多汗?這是想了什麼激動成這樣?”
沈喬喉嚨動了動,隨口掩飾過去:“沒有,天熱。”
陸哲的神情裏看不出信不信,只順口接道:“沒有?”
他眼裏笑意更盛:“可我有。”
慢慢湊近沈喬,看着對方棱角分明的五官,眉骨下淺淺的陰影,陸哲近距離地、用蠱惑一樣的語氣慢慢說:
“昨晚我夢見你主動親我了。”
“可比剛纔那敷衍的態度好多了,要不我們再試一次?”
沈喬揶揄地看着他,擺出願聞其詳的神態:“詳細點,讓我學習一下。”
陸哲哼笑出聲。
聲音不高不低,在走廊裏輕微迴盪。
他眼尾浮出游魚似的弧度,眼眸似一望無際的湖面,波濤都是溫柔的,能容納廣袤萬物。
“我想想……嗯,你先是主動親了過來,貼着我的嘴脣,撬開了我的——”
“停。”沈喬發現自己依然沒法直面這種內容。
陸哲揚了下眉頭:“嗯?不是你要聽的?”
沈喬深呼吸:“我是突然想到……”
陸哲:“?”
沈喬:“你剛纔說我夢裏親過。”
陸哲:“所以?”
沈喬:“夢裏的我也是我,他會我也會,他親過等於我親過。”
陸哲:“……?”
沈喬不動聲色地後退,覷準時機,一溜煙往自己的房間而去,不忘丟下一句:“我們夢裏再約,說不定你運氣好就能再回味一下?晚安。”
留在原地的陸哲沒動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低聲喃喃:
“現在臉皮就薄成這樣,以後可怎麼辦?”
……
或許是因爲陸哲之前那番話,弄得沈喬睡前滿腦子都是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一閉上眼睛,就好像能聽到那在耳邊響起的喘息聲。
還有陸哲那張比omega都要漂亮的臉,泛着微微的紅,眼角溢出點溼意的樣子——躁得沈喬輾轉反側。
他聽着空調工作的聲音,在黑暗中摸了摸身上蓋的薄被,半晌後低低罵了聲髒話,煩得擡手抓了抓頭髮,起身趿着拖鞋往浴室的方向走。
嘩啦啦的水聲響了很久。
磨砂玻璃裏的人擡起頭,仰着脖子,任由細細的水流順着自己的下頜線往下走,蜿蜒路過喉骨,匯聚到鎖骨的骨窩裏,才慢慢的往下淌。
水聲擋住了那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
半小時後——
沈喬圍着浴巾走出來,坐在牀邊,任由被打溼的黑色髮梢凝聚出水珠,好半天沿着脊骨爬下,蝴蝶骨被牀上手機亮着的屏幕映出微微的光。
他雙手十指交疊,抵着額頭,閉着眼睛在牀前大馬金刀地坐着,也不知想到什麼,在只有空調聲的房間裏,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笑來。
隨後,他懶洋洋地往後仰,單手撐着牀鋪,另一手從桌上摸過一版藥片,清脆的“咔咔”聲後,掌心多了幾片藥丸。
他回手把藥片貼到脣邊,張嘴吞了,也懶得再去倒水,就這麼幹咽,留下奇怪的、噁心的苦澀味在嘴裏和喉嚨口蔓延,然後往後躺回牀上。
很奇怪——
從多年前分開之後開始,他學會了抽菸、藥也是想起來就喫,想不起來就拋之腦後,複查不積極,病好不好也無所謂。
除了遊戲,他提不起任何勁做事。
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地活着。
可是今天……
他突然迫切的想要好起來。
聽見陸哲說他曾經有多麼陽光,多麼好的時候,他忽然就很想要跟以前一樣,努力地再散發出一次光芒,讓他從此只能看到耀眼的自己。
他想要成爲陸哲生命裏最閃耀的太陽,持久而強烈地存在着,而不是一閃即逝的流星。
沈喬想,自己是不是變得貪心了?
他不知道。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想要標記陸哲——
這個曾經被各種各樣原因壓下去的渴望,在長久的壓抑之後,終於來勢洶洶地捲土而來,在他的每一個細胞裏嘶喊着,叫囂着,讓他屬於你,你也屬於他。
時光沒有讓他們遺忘曾經的一切,沈喬直到今天才敢回頭去看。
然後他發現陸哲一直站在原地,等了他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