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還有意識,但是眼睛已經睜不了,腦子昏昏沉沉,好像全身血液都涌入了腦子裏,身上還有許多其他地方,火辣辣疼。
他感覺自己可能被摔了腦震盪——他不是沒被摔過,以前練功夫,誰不是一摔一身傷,最嚴重一次是他練蹺功跳椅子,整個人後腦勺着地,還差點磕傷了眼睛。
練着練着,人也扛摔了。
他見鬧哄哄聲音,所有人都跑了來,所有燈都亮了起來,晃晃地照着他眼睛。他隨後被擁入一個溫暖懷抱裏,是熟悉薄荷與玫瑰香氣。
“沒事,別怕,哪裏疼?我現陪你去醫院。”顧如琢穿着睡衣跑下來,夜風寒涼,他指尖是冰,有點抖,“乖,不怕啊。”
因爲拍攝人多,而且有遊玩項目,這邊導演組配備醫療組很齊全,程不遇直接就被轉入了劇組病房裏。
醫生給程不遇做完了檢查,確認爲輕微腦震盪,問題不大,臥牀休息就能好,但是更嚴重是程不遇身上一路被玻璃階梯滾石刮來傷口,大大小小有十處,深地方血流不止,有一處需要縫針。
醫生給做手術,其他人暫時被隔離外邊。
這麼一,所有人都醒了跑了來,顧如琢完程不遇情況後,終於放心了一些。
他回頭給外邊其他人轉達了醫生結論,報了平安:“沒事沒事,辛苦大家了,這麼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天還要錄節目。”
“好,好,小程老師沒事就好了。”那個小練習生最緊張,他有點疑惑,“小程老師怎麼會從那個地方摔下來?當時有人看到嗎?”
顧如琢擡起眼,視線逡巡了一圈,鎖定了魏驚鴻身上。
他是知道魏驚鴻當時離程不遇最近。
魏驚鴻迎着他視線站了起來,冷靜地說:“是我。我半夜有事程不遇說,我們生了一些衝突……我沒有保護好他。”
“這是人身傷害事件,魏老師,不要怪我小題大做。”顧如琢聲音冰冷,“那麼高地方摔下去,會死人。”
魏驚鴻了這句話,反而笑了起來,他看着他,眼底帶着一些閃爍不情緒:“那小顧老師是打算認真查了?你可以報警,我這邊完全沒有關係,畢竟小程是真受到了傷害,我可以承擔一切責任。”
他態度很奇怪,好像……巴不得他認真查一下似。
顧如琢頓了兩秒後,沒有說話,醫生裏邊給程不遇做完了縫合,隨後門招呼他:“顧老師,都好了,小程老師多休息就行,您不用擔心,現可以進去了。”
其他人紛紛起身告別,回去休息。
“不過倒是也奇怪,怎麼程不遇會大晚上跑來跟……魏驚鴻見面,真很古怪,好像連顧如琢老師也不知道樣子。”
“這還是戀綜,靠,幸好沒直播。”
“這事瞞不住,這麼多工作人員,天一早就得上頭條……他們三個怎麼回事?”
顧如琢輕輕閉上眼。
團隊人員給他們送來了衣服生活用品。接下來天,綜藝必然是拍不了了,他要這裏守着程不遇恢復。
顧如琢起身翻了翻,隨便找了一件大衣披上了。
工作人員去了又折返回來,給他送了一個手機:“哦哦哦還有,現場搞錯了,程不遇老師手裏手機是魏老師,我們以爲是小程老師,剛剛給他帶東西,才現他手機就放二位老師牀頭沒帶,我們也送來了,魏老師手機我們就先拿了。”
顧如琢接過來。
這確實是程不遇手機,他送他那一個。程不遇半夜門時,並沒有帶上。
他舉起來一看,屏幕亮起來,好彈了一個消息框——來自“魏老師”。
魏老師:送圖片。
面容解鎖後,直接進入了聊天消息頁面。
顧如琢呼吸忽而變重了。
程不遇手機一直對他放,兩個人綁定了情侶機,指紋/密碼/面容解鎖都是互通。他們平常從來不互相查手機,最多是打遊戲時互相換號上號,方便刷任務,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程不遇聊天記錄。
魏驚鴻來了一張圖片。
一張親密合照,魏驚鴻把程不遇抱懷裏,對着鏡頭微笑,彷彿挑釁。
再往上,是一段簡短聊天記錄。
“說你最近他搭戲,我勸你一句,他不知道你事,你也不要得太深,這樣對你們彼此都好。”
程不遇回覆:“沒關係,我是不喜歡他,現是有一些殊情況,我會對他負責。”
高中時,顧如琢其實上過一檔戀愛綜藝。
程不遇睡夢中想起來,那檔綜藝他看過。他爲了好好地當他男朋友,惡補了顧如琢所有綜藝片段,只是因爲太多了,他到現還沒有補完。
那檔綜藝,顧如琢是作爲主持人去,一堆人裏充當了最小弟弟角色。那時女嘉賓們都愛逗他,問他擇偶觀是什麼。
“那你喜歡什麼樣?”
“首先他不能難看,其次我不喜歡作,麻煩,他對藝術要有自己態度——不一定要認可我,但是一定要有自己態度,他要理解我。”顧如琢那時認真一條一條地數,聲音懶散,“最重要是,喜歡我。”
“你這要求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怎麼最重要是喜歡你呢?”
“因爲沒有很多人喜歡我啊。”顧如琢還是懶洋洋,“所以找個喜歡我人,很重要。不然我喜歡一個人,可以一直喜歡一輩子,對方做不到話,那不是很不公平嗎?”
“你知道你會喜歡一個人一輩子嗎?”
“能讓我喜歡上人,我就會喜歡他一輩子。”
這一段被當做顧如琢凡爾賽集錦之一被剪入了入坑物料中。
顧如琢這個人其實念舊,他少年時喜歡樂隊,如今也喜歡,少年時從路邊隨手買回來風鈴,如今仍掛他房間。
頭疼稍微放鬆了一些,程不遇手上掛着輸液瓶,手背一片冰涼,他感覺到有一隻手覆了上來,替他暖着,那雙手觸感他很熟悉。
顧如琢。
他睜眼,小聲叫他:“……師哥。”
窗外,風吹起樹枝,互相碰撞,帶起一些咯吱咯吱聲響,也如同飛沙過,天仍然是黑,空氣沉悶而溼潤。
房裏只了一盞燈,溫柔溫潤,輕柔而夢幻地罩兩人頭頂。
顧如琢動作僵了一下,聲音無波無瀾:“醒了?還不舒服嗎?”
他聲音有些奇怪,有點冷。
程不遇對他語調很熟悉,他頭還暈,但是努力爬了起來,自己找了個靠墊,墊身後。
他望着他,感覺到泉先戲已經徹底消散,他重變回了那個有些朦朧程不遇。
顧如琢臉色蒼,身上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人看起來也有些憔悴。
“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程不遇。”顧如琢輕輕問道。
程不遇點了點頭:“……有。”
他憑直覺,知道顧如琢已經知道了一些事了。程不遇想了想:“我不知道怎麼說。”
“那我來問你吧。”
顧如琢把手機輕輕放他手裏,程不遇低頭望去,看見了魏驚鴻那張圖片。
他有點慌:“師哥……”
“你不要着急。”顧如琢往後靠椅子上,半闔眼,雖然不合時宜,但此時他燈光下,透着一種驚人豔,“你不知道怎麼說,我就來問,你他,是什麼關係?”
“沒有別關係。”程不遇因爲着急,所以說得很快,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辦法攔住顧如琢知道真相了,他只能盡力解釋,“我魏老師,演戲。”
“凌晨三點演戲?”
“我……魏老師,從前有個約定,下戲了之後仍然按照入戲時那樣相處,因爲他喜歡演戲感覺,我也……”程不遇輕輕說,“我很難戲。”
“我從小……演戲,很難戲。”程不遇說到這裏,也不知道如何再解釋。
顧如琢望着他,眼眸漆黑幽深。
“我知道。我見過次。”
“比你見到要……”程不遇小聲說,“要更嚴重。我……有一點控制不了。”
“那麼,這一點上來說,你沒騙我。”顧如琢說。
他低頭翻了翻消息。
魏驚鴻給他也了消息。
“他有情感障礙,只能靠入戲體驗情感情緒。”
“我以爲他會告訴你。”
“他選擇我想也不用多說,對於今天事情,我很遺憾,但我之前提醒過他,他不願意我。”
“希望你不要苛責他,小程沒什麼壞心,他也努力過了,但是對他而言,只有戲裏才能活下去。他會跟你一起,也無非是因爲他入了戲,控制不住地跟你上牀了,他想負責。”
“他說這些,也都是真?”顧如琢把自己手機也遞給他看。
程不遇低着頭不說話。
他覺得有點難過,半晌之後,顧如琢又問了一遍,他才輕輕說:“……嗯。”
“所以跟我一起,是因爲你入了月風天羅綺垂戲。”顧如琢聲音平靜。
“嗯。”
“所以你……”顧如琢輕輕問道,“從沒有喜歡過我,是嗎。程不遇,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這樣嗎?”
程不遇望着他,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那種細小小難過更深了,他面容平靜,垂下眼眸,低頭說:“……嗯。對不起,師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