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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如琢長久無言。

    程不遇低着頭,很久之後,他擡起眼望顧如琢,只見到顧如琢丹鳳眼微垂着,仍然沒什麼表情。

    他很冷靜,像是在思索。

    程不遇低聲說:“師哥,你罵我吧。我不該這樣對你,我一直……一直沒有跟你說這件事。”

    “不戲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件事也有我的不對,我在你身邊時間也不短,我知道這件事,但是沒有想到你這麼嚴重。”顧如琢一邊說,一邊平靜地在手機打字,應該是跟梁靜商量事情,“嚴重一點的話,情感障礙是有可能的,給你安排一個心理諮詢師,可以嗎?”

    他口吻平靜,卻讓程不遇感到有難過,和不太舒服,他安靜地說:“我不想去看醫,我沒有問題。”

    看醫也無非是心理疏導和吃藥,他不喜歡吃藥。

    顧如琢頓頓:“那好,隨你,這件事選擇權在你。”

    “照片的事,我會讓警方介入調查,魏驚鴻和你的事我不想多問,但是那張照片不能流去,否則你在這一算是前途毀盡,媒體稍微做一點文章,你的私德問題會被抓住大肆攻擊,這一點我想你清楚。”

    顧如琢說,“你還有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話?”

    他仍然用那平靜的眼神凝視着他,如同當年,他一通脾後,把他堵在房間門口,聲音沙啞:“程不遇,不能是現在。”

    那時程不遇就已隱隱有感覺,那是分離的前奏,分離的預兆。

    如今也是。

    他雖然遲鈍,但不是什麼都不懂,他知道這次傷他的心。

    他玩這個遊戲,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唯獨顧如琢,被他傷害兩次。他可以平平安安地重回到他原先的活裏,但是他知道顧如琢不可以。他演過他,模仿過他,聽過他的曲子,他知道他會難過。

    “那麼高中那兩年,你也……”顧如琢輕輕問道。

    程不遇很小心地說:“是你說,談着試試,玩一的。”

    他望見顧如琢的臉色白一,當即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是時候。

    “對不起師哥,我們……”

    程不遇有點不知措,他鼓起勇,另起一個話題。

    顧如琢靜靜地看着他。

    “分手吧。”

    “分手?”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這句話,程不遇聲音寧靜,顧如琢則是一句揚的反問,他隨後笑笑,低頭:“也好,我知道你會這麼說。”

    他來和他有着驚人的默契。

    “那就分手吧。”顧如琢仍然很平靜,“這麼長時間,我才覺,我對你並不完解。但是我想,這麼長時間,你應該完解我,我這個人,精神潔癖很嚴重,我受不和不愛我的人在一起。”

    程不遇仍然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嗯。”

    “剩要商量的事情不多,也爲還沒結婚,沒什麼需要分割的,要是結婚再分,會有麻煩。”顧如琢低垂着眼,滑動着手機,“唯一有點問題的是這檔綜藝,我們剛籤剛,可以現在選擇退,違約金會很高,我可以幫你墊付。如果不想退,之後還有很長的流程,但是我想你也沒問題,你反正會做戲。”

    程不遇還是沒有說話,顧如琢說的話已讓他很不快樂。他有點想反駁,但是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

    這檔綜藝違約金確實高,爲是b組嘉賓高價請過來的,違約金直接按照十倍來算,這個錢對於顧如琢來說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對於程不遇來說,就有一承擔不起。

    顧如琢等他一會兒:“不說話,那麼我當你默認,這檔綜藝繼續拍,人前可以先裝一裝,拍完我們就各走各的,兩不相欠吧。”

    程不遇說:“好。”

    “那麼我先去處理另一邊的事情,你先好好休息,我叫喬逸,他們一會兒會過來照顧你。”

    顧如琢站起身,“我聯繫警方,他們會過來找你要口供,你如實回答就好。那張照片可以作爲勒索證據,別墅也有監控,他不會很好過——不管這是不是你希望的,不管你怎麼想,他對你的傷害已造成,我履我作爲你大師哥的責任。再就是,聽說他喜歡演戲。”

    顧如琢淡淡地說:“今往後,他會一輩子再也進不演藝圈。”

    顧如琢關門,離開。

    程不遇坐在牀,抱着被子,頭仍然眩暈,他望着那扇門,望着周圍白色的裝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好像仍然,只剩等待。

    半分鐘後,門被敲敲,隨後重打開,程不遇擡起頭,以爲是顧如琢去而復返,但是不是。

    進來的是一個護士,過來幫他換點滴藥,護士望見他醒,有點意外:“啊,你醒?感覺怎麼樣?”

    程不遇說:“還好。”

    護士於是不說話,她處看看:“我剛剛看顧如琢老師走,以爲你睡,沒想到你醒着呢。”

    “哎呀,這地怎麼有血?你傷口滲血嗎?我看看?”護士一低頭,瞥見牀邊一小灘血跡,嚇一跳。

    程不遇有疑惑地搖搖頭:“沒有,我身的傷都包好,沒有哪裏還在流血。”

    “是不是顧如琢老師?”護士回憶道,“他腳是不是受傷?我記得他抱着你跑過來送你的,鞋都沒穿,這一路又是碎玻璃又是碎石路的,估計在哪裏刮破。”

    程不遇愣一。

    他有印象,顧如琢身穿着的還是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工作人員送衣服過來,可是估計沒想到他能這麼急,沒想到還要送鞋子過來。

    程不遇摸手機,找到顧如琢的對話框。

    這一剎那,不知怎麼的,他好像回到當初。不是多遙遠的當初,是今年,顧如琢還沒回來的當初。

    身大大小小的傷,他感覺疼痛離他遠去,連這麼長久的時間裏,習得的那小情緒、小願望,一起都遠去,只剩冷靜與沉着。

    是他一直以來,鶴遇離開他以後,他凝視這個世界的樣子。

    他給梁靜一條消息:“梁姐姐,對不起打擾你,你看看師哥送我過來時有沒有受傷,我這邊不方便給他消息,你看一看他好嗎?”

    梁靜給他回一個“ok”的表情。

    “那事情都安排好,魏驚鴻暫時拘留。”

    房間內,梁靜帶來的醫正在給顧如琢包紮傷口——他的腳被扎一枚玻璃,傷口很深,血流不止,還打一針破傷風。

    “你又跟程不遇吵架?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梁靜在他身邊的沙坐,翻一風控組來的消息。

    已陸陸續續有媒體小道消息:【員工爆料!程不遇深夜與魏驚鴻相會受傷入院】

    時間是深夜,他們這邊還在撤消息。

    但這消息看起來實在是很像假消息,一般人,連如琢如遇的對家粉絲都不會相信。

    “不是吵架,是分手。”顧如琢說。

    梁靜半個字都不信他:“你放屁,天塌你都不會分手,除非程不遇眼神不好把你綠。”

    “放屁,我怎麼可能被人綠。”顧如琢說。

    “那普通吵個架,你和他也絕對不可能分手,前段時間你不都開始挑鑽戒麼?”梁靜說,“我聽說程不遇那邊也開始挑鑽戒,你倆雙胞胎似的,幹什麼都湊一塊兒。”

    “是嗎,他開始挑鑽戒。”顧如琢說。

    “你不知道?這不還是你告訴我的?”

    顧如琢說:“嗯,我忘。”

    他面對着她,坐在牀,俯身用手撐着額頭,擋住眼睛。醫給他包紮好傷口,叮囑幾句,隨後站起身,梁靜起身送醫門。

    回過頭,顧如琢依然無聲無息,保持着這個姿勢。

    梁靜終於察覺幾分不對勁:“小琢爺,你……”

    “嗯,我沒事,梁姐你先去一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其實時至如今,他纔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切開始就是錯的,高中的一切,他以爲是心照不宣,卻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他離開他,爲他的,要他等他,可是他沒有想過,萬一在國外的兩年時間,他沒有火口碑,萬一程不遇不等他,已跟別人在一起……那要如何?

    他沒有想過,爲他是那樣驕傲的人。

    顧如琢聲音沙啞,他面對着她的方,說話時微擡起頭,眼底已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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