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此刻不禁佩服起陸堯的未卜先知，竟然知道事先在這裏安排個彈奏音樂的人。
他都沒這麼想得周全。
伴着舒緩的音樂，徐栢清靈如泉般的聲音也再次響起，“應該是陸堯當時給了我安全感，所以那幾次在他身邊纔會不留神的睡過去。”
徐栢邊說邊將頭扭了回來，不再關注樓下大廳裏，挺直着背坐在那架黑色鋼琴前的彈奏之人，而是看着他對面的秦易，很認真的回答他之前的那個問題。
秦易頗爲意外的對上徐栢的視線，他還以爲徐栢不會回答他那個問題了。
沒想到他不僅回答了，給出的答案還挺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雖然這聽起來似乎甚是荒唐，但卻又是最貼合實際的答案。
“我能冒昧的再多問一句嗎？”秦易盯着徐栢的眼睛，聲音極輕的再次問道，“陸堯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啊，徐栢有剎那的恍惚。
他沒再看秦易，目光越過他，像要穿透咖啡廳的花牆，望向極遠的地方。
徐栢這個狀態，秦易的心揪了起來。
儘管徐栢薄脣向兩邊拉伸，展開了個笑，但這大開大合的笑，太過詭異。
況且秦易看不懂此刻的徐栢。
徐栢不顧場合的瘋笑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眼尾一抹旖旎的薄紅，淚珠順着下滑，滴落至精緻的鎖骨處，像一朵暈開的花骨朵。
秦易手指慢慢向前，摸上那隻圓滾滾的瓷白色咖啡杯，心方纔定了定，然後他又試探着對徐栢道，“你還好吧？”
老實說，徐栢看上去不太像是好的樣子。
可他問的問題也沒很過分啊。
秦易茫然中帶着三分心虛，他明明已經很把握這個度了，但事實證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徐栢暼了眼忐忑不安的秦易，似乎終於發了慈悲，收住了自己的笑。
看秦易嚇成的這個樣，都不用說照鏡子，他也能大概猜出自己剛剛在秦易眼裏有多滲人。
只是，他沒別的意思，就覺得秦易問的這問題怪好笑的。
然而，真是他問的這個問題好笑嗎？
怕不是吧，他應該更想笑的是自己。
徐栢牙齒咬得嘎吱作響，臉上則面無表情的想着。
你看，躲了人兩年，感覺好像已經看透了，看開了，結果到頭來，卻發現剛撞上人那會兒，自己就沒繃住。
虧他還矯情了那麼久。
“陸堯啊，他對我意味着什麼？”
“他是一味鮮可的藥啊。”
徐栢仰着臉，望着頭頂華貴繁複的燈，語氣有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悠遠。
啥玩意？
秦易被徐栢這形容給整懵逼了，是藥還不夠，還是一味鮮可的藥？
秦易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他端起那隻圓滾滾的瓷杯，喉結滾動間，吞下了一口醇濃的咖啡。
他竟真不知該如何評價徐栢的這個形容。
陸堯那樣的人，還能給人當藥？
徐栢真不是戴着八千米的濾鏡說話？
還鮮可，他看穿腸斷肺還差不多。
槽點太多，秦易都懶得腹誹了。
不過，該繼續問的他還是得接着問，大不了把自己當成個莫得感情的心理醫生，也不認識那勞什子的陸堯。
徐栢靈巧的舌尖捲了卷，然後向旁邊掃去，頂了頂柔嫩的腮幫，很快左邊臉頰便起來了一個鼓鼓的小包。
“這個，說不清楚啊。”
徐栢似嘆非嘆，陸堯啊，他對他的感情太複雜了，不僅僅只是片面的那些喜歡。
不過，徐栢這話並未打消秦易探究到底的念頭。
他很清楚，如今這個恐怕就是癥結所在，只有搞清楚這個，其他問題方能解決。
他不會就此放棄的。
“那我換個說法，你說秦易是你的一味藥。”
“衆所周知，只有生病或者傷痛的人才會需要藥，你覺得你是把秦易當成一味治病的藥還是止痛或者療傷的藥。”
秦易感覺自己這樣問還是有點奇怪的，但他顧不上那麼多的。
事情得趁熱打鐵，這麼好的機會要是不利用起來，萬一徐栢一縮回去，就又變成只鋸嘴葫蘆了呢，那他可真沒地說理去。
“好像都是。”
徐栢回答得很乾脆，同樣也很簡短。
秦易聽得有點想罵娘。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他很有理由懷疑徐栢這會兒純粹是在敷衍他。
套不出有用的話，秦易便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該換種問法。
“你說陸堯是你的藥，這個是以什麼方式表現的。”
“是隻要待在他身邊，就可以緩解你的那些負面情緒，還是其他的。”
徐栢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也不說話，就好像沒聽到剛剛秦易問的一樣。
徐栢這是不想再跟他聊這些了？
秦易沒譜。
不過今天還是有挺大收穫的。
就算徐栢此時真拒絕再繼續下去了，他們今天就此結束也並非不可以。
反正一口喫不成大胖子，心理問題本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一次就想把什麼都搞定，那基本跟做夢沒什麼兩樣。
既然這些徐栢都不想再答了，那他要不要跟他聊些平常點的東西。
秦易異想天開了片刻，最後牙疼的發現，那些適用於一般人的方法還真不好套用在徐栢身上。
這不是他作爲一個醫生，搞區別對待，而是如果他跟徐栢聊這些，他幾乎都能預想到結果。
徐栢不應他算好的，如果應他，秦易心梗了一下，恐怕徐栢嘴裏蹦不出來什麼好話。
雖然徐栢比陸堯性子要好點，但就他跟徐栢接觸的這兩次來看，陸堯的好多德性在徐栢身上同樣展現得淋漓盡致。
尤其是任性這點，簡直是如出一轍的令人抓狂。
算了，由徐栢去吧。
他們之間也不適合話些家常，他們就應該刀裏來火裏去，這纔是他們的正確打開方式。
就是這樣一來，徐栢可能就會比較不好受了，就比如現在這般。
但凡事都得徐栢配合纔行，他這種情況，他也清楚，他能過來，已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其他的，就真沒其他辦法了。
逼他一把嗎？那沒轍，而且也不可能。
唉，他還是第一次在他的領域裏感覺到這麼挫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