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瑄在想徐欣妤要帶她去哪。
她對徐欣妤的瞭解太少,對滬城也不熟悉,她數了下,車子總共經過了十二個路口,徐欣妤一直帶着她走大道,沒有拐進小路。
等車子駛進市中心的醫院時,凌瑄心裏泛起嘀咕。
是徐欣妤身體不舒服?
凌瑄打量下徐欣妤。
徐欣妤的臉色不錯,走路帶風,女強人的氣場在行走間已經展現無遺。
凌瑄沒有多問,跟着她下車。
她沒有去門診樓,而是去了醫院放病例的大樓。
“你這丫頭,怎麼又來了!不是跟你說,醫院的病歷不能隨便給人看嗎?你再這樣做,我要保不住飯碗了。”
“保不住,我養你。”
徐欣妤笑容燦爛,“老規矩,我不看其他人的。”
“他的病例還在原處,沒人動,你看完了要整理好,放回去。”
“我做事,你放心。”
凌瑄在看守病例庫的人面前,多了幾分少女的恣意。
一看兩人就十分熟稔。
凌瑄跟着徐欣妤來到最裏面的架子旁,她熟練地拿出放在一旁的椅子撐開,爬了上去,拿到放在最頂面一排靠邊放置的一份資料袋。
她確認完資料袋上的名字無誤後,丟給凌瑄,“接着。”
凌瑄潛意識擡手,接住。
資料袋上寫着週一深的名字。
凌瑄腦中生出一個不好的想法。
他生病了?
徐欣妤帶她來這裏,是因爲他的病很重?
凌瑄心情複雜,她本來想打開資料袋,最後忍住。
徐欣妤從梯子上下來,見凌瑄拿着資料袋,沒有打開的意思,問,“你不拆開看看?”
“他生病了?”
“你是不敢看?”
徐欣妤見凌瑄臉上表情沉靜,心裏已有了數,“你是擔心周總身體出了問題?”
“現在醫學手段發達,就算是他身體出了問題,也會醫治好。”
“既然是這樣,你爲什麼不打開看看。”
“我……”
凌瑄剛纔說出那樣的話,有給自己加油打氣的嫌疑。
現在醫學手段是很發達,但是有些疑難雜症,依舊很難攻克,即便是再有錢,也買不回健康。
就像暖暖,小小年紀就要忍受心理的殘缺。
她相信有蘇青和孔蕭然,還有一些愛暖暖的人陪伴她長大,她一定會克服困難,健康成長。
但因爲身體上的缺陷,在成長過程中,會比正常人多遭受一些磨難。
凌瑄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袋,她的手隨着時間的推移,力道逐漸加大。
徐欣妤沒有催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彷彿凝結。
凌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似打開了那份文件,她就如打開潘多拉魔盒。
“你不想看的話,我把它放回去。”
徐欣妤伸手要拿回凌瑄手中的資料袋。
凌瑄知道徐欣妤是在使用激將法,她就算是把資料還給徐欣妤,她也不會直接放回去。
凌瑄心裏明白,在徐欣妤伸手時,她還是沒有忍住,把資料袋往旁邊挪了下,避開徐欣妤的手。
“我們不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沒有相關手續,能進來,是守門的人給我們的放水。我們繼續呆在這裏,被人發現後,他會被我們連累。”
“我知道了。”
每個地方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規則,凌瑄明白這點。
她沒有繼續耽擱下去,稍稍猶豫了下,打開資料袋。
東西已經拿出來,不看也不是她的作風。
凌瑄暗自深吸口氣,看向手中的病例。
紙張有些泛黃,還有淡淡的黴味,一看就是有了年歲。
病歷上字跡潦草。
以前凌瑄沒有仔細看過醫生寫的字,別人調侃吐槽,醫生寫的字跡,自成一派,只有他們那個系統裏面的人,才能認識。
她沒有親身經歷,也只是一笑而過。
當她看着手中龍飛鳳舞,跟古時候的草書有的一拼的字跡時,腦殼有些疼。
她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纔將病例讀明白。
病人多處軟組織挫傷,肋骨斷了兩根,雙腿骨折,右手食指中指斷掉。
這是出車禍了?
爲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凌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是不想把人想的那麼壞。
“你在想他是怎麼傷的?”徐欣妤扯了扯凌瑄手中的另一張病歷單,“你手中還有好幾份病歷單,不要光看那一份。”
“他這些傷是他生父打的,還是他繼母?”
徐欣妤搖頭,“他繼母生的那幾個小崽子。他們把周總當可以隨意欺凌的奴隸。周總的倔,讓他跟他們討饒,還不如把他打死來的痛快。
他不說軟話,就要一直被打。最後被的暈過去,差點死掉。”
“爲什麼醫生不報警?”
一個孩子被打成這樣,送到醫院,醫生都要詢問原因,報警是最基本的操作。
“報警?以前醫生沒有這個意識,而且她的繼母跟醫生說,他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周家那時雖比不上現在,用點錢買通醫生,還是能夠辦到的。”
在徐欣妤說話時,凌瑄翻看後面的病歷單。
病歷單上週一深的身體好似傷了個遍。
一個孩子受到這樣的傷害,得有多痛!
凌瑄突然有種,週一深沒有把那些傷害他的人,抽筋扒皮,已經是對他們仁慈的想法。
她看完後,心裏久久不能平靜,面上卻沒有剛開始那般憤然。
她動作緩慢有序的把病歷單放回到資料袋中,遞給徐欣妤。
徐欣妤本來以爲凌瑄看完這些病歷單,會心疼不已,甚至會紅了眼眶,流淚。
凌瑄這般平淡的反應,讓徐欣妤微微蹙眉,“你沒覺得周總小時候很慘?”
“他不慘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慘!
怎麼能不慘呢!
凌瑄以前只知道他的生父、繼母,以及那些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對他很差,沒有想到會對他差到這種程度。
就算是週一深跟兄弟姐妹不是同一個母親,他們身上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他們怎麼能下得了那麼狠的手。
還有他的父親,那可是他親生父親!
或許這就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生的孩子,喜歡不起來!
但就算是喜歡不起來,也不能這般眼睜睜的讓別人傷害他。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不配爲父親,甚至不配爲人!
凌瑄心中憤怒,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轉身向外走。
徐欣妤急忙把病歷放回到原處,收起梯子,跟了上去。
她察覺凌瑄的步子很快,她停了下來,沒有再去追。
凌瑄沒有等徐欣妤。
她離開醫院,去了站臺,仔細看,她的眼睛裏有東西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