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軟和也沒辦法,寧老夫人當初逼着寧煜汀娶齊氏,一是因爲着實看不上溫氏的出生,二則是爲了生個兒子,可如今兜兜轉轉那麼多年下來,齊氏死了,溫氏又被寧煜汀扶正,寧煜汀兒子也有了倆,寧老夫人想着與其與兒子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倒不如遂了他的願,於是平時裏對溫氏的態度倒也不像過往那般冷漠了。

    溫氏也是個能忍的人,在寧老夫人逼着自己的丈夫另娶新妻生兒育女之後,還能對着寧老夫人笑臉相迎,婆媳表面一派和睦,不見齟齬。

    至此,寧妧的人生便一路順遂。

    但如果按照原著小說裏的劇情,原來的那個寧婼本該在一月以前就病重過世,她的哥哥寧燁麟以爲是寧妧在背後動的手腳,便想盡辦法爲妹妹報仇,和寧妧溫氏對上了。

    當然,寧燁麟怎麼鬥得過女主寧妧呢?他最後是被爲了討女主歡心的男主解決掉的,不過現在寧婼並沒有死,寧燁麟也沒有必要和寧妧溫氏過不去,大家在府中相安無事便好。

    寧婼也是這樣想的。

    她從未想過要奪走女主的機緣,她只想熬到及笄以後嫁個人,安靜退出侯府紛爭。寧婼覺得,她畢竟是寧陽候的嫡女,溫氏就算不爲她找個高門大戶,也會爲她找個靠譜的寒門貴子,更何況她還有哥哥寧燁麟可以依靠。

    多思多慮多災病,她這副身子想要活久一點就得看得開。

    寧婼用軟墊和絨毯給芝麻做了個簡單的小窩,就放在自己牀腳邊上,聽見逐雀的喃喃後笑了一聲,說:“就算下雪也得去給老婦人請安吶,難不成下雪了我們就能躲在屋裏不出門嗎?”

    “可是姑娘你的身子還沒好啊,前兩天您又發熱了呢。”逐雀急急道,“要是明日出門受了寒,那您——”

    逐雀話沒說完忽然想起寧婼上次發熱就是因爲自己的烏鴉嘴,連忙抽了自己兩下嘴巴。

    “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去老夫人那請過安了,明日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寧婼摸着芝麻身上暖絨絨的黑毛,那隻黑貓爬出幾步,卻因爲身體幼嫩竄不出多遠便被寧婼重新撈回懷裏。

    她來到這具身體裏之前,原身病的嚴重,躺在牀上連地都下不了,老夫人就讓她好好在房裏養病,等她身子好了再去請安,結果這一養就是一整月。

    昨日她去小花園遛彎已經被寧家姐妹看見了,說她身體不好依舊不能下牀是站不住理的,所以她今日必須得去見見老夫人。

    “好了,天色晚了,逐雀你也去休息吧。”最後撫了兩下貓頭,寧婼把芝麻放到小窩上,爲它蓋上絨毯後說道。

    逐雀爲寧婼放好牀簾,熄了燭燈後離開:“那奴婢就下去了。”

    寧婼閉目躺在牀上,也漸漸睡去。

    而被她放在牀腳邊貓窩裏的芝麻卻睜開了本該緊閉的眼睛,一雙金色明亮的貓瞳目光邃深,在黑夜裏尤爲詭異駭人。

    蕭雲淵如今爲貓身,自己原本的身體不知如何,更聯繫不到自己的屬下,蕭雲淵心中煩急,他蹬掉身上的絨毯,溜出貓窩想要離開寧婼的臥房,可是還未走到門口他就停下了腳步——他這具貓身剛剛足月,連寧婼的手掌心都逃不出去,外面雪虐風饕,他就算離開了寧陽侯府又能走多遠?能走到江南去嗎?

    蕭雲淵閉目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貓窩裏躺下,打算先等貓身長大,起碼等到自己能夠在野外捕食之後再離開寧陽侯府,想辦法聯繫上自己的屬下。

    第二日,雪還是未停,不過雪勢卻小了些。

    逐雀憂心忡忡,爲寧婼梳頭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外頭還在下雪呢……”

    “你再不快些爲我梳頭,就趕不上去給老夫人請安了。”寧婼今日上身穿的是件對襟寬袖的藍襖,頸上帶着齊氏留下的白玉項圈,下身着縞白裙,寧老夫人不喜歡子女穿的太過寡淡,瞧了就晦氣,所以寧婼去見老夫人穿的不能太素淨,但也不能太貴重,畢竟她沒那麼多銀子。

    但即使寧婼已經精心打扮過一番了,瞧着還是有些弱不勝衣,哪怕外頭再罩上厚重的披風遮去纖纖身子,露在外面的一張小臉還是顯得楚楚可憐。

    逐雀爲寧婼撐好傘,臨近離開前,寧婼卻停下腳步,叮囑另外的婢女今日午飯時記得和廚房要一碗不放鹽的肉粥,說是她的芝麻不能喫鹽。

    婢女應下了,窩在椅子上的蕭雲淵聽見寧婼對婢女的叮囑,眸光淡淡,不見一絲情緒。

    蘭芷院和寧老夫人所住的世安居還是有段距離的,加之路上有雪較滑,寧婼和逐雀都得小心走路,因此到世安居時確實有些晚了,寧婼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寧氏姐妹都在主屋裏和老夫人說着話。

    許是今日大雪天的人都到齊了,但寧婼卻還沒見蹤影,寧老夫人就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婼娘?她是身子還沒好嗎?”

    “好了吧。”開口說話的人是寧妙,也許是還在氣昨日寧婼救走的黑貓偷吃了自己的點心,她狀似不經意地在老夫人面前說道,“都能出門轉轉了,昨日我們在小花園裏還見到七妹妹了呢,不過今日倒是沒見過七妹妹過來。”

    寧妧擡眸看了一眼寧妙,也開口說:“許是雪天路滑,再等一會說不定七妹妹就到了。”

    寧妧在寧老夫人和寧煜汀面前還是會叫寧婼一聲七妹妹的,畢竟就算她們私底下再怎麼不和,面上的姐妹和睦還是要裝一下的。

    只不過她眼下這番爲寧婼解釋的話倒不如不說,畢竟寧婼真是來了還好,要是寧婼沒來,寧老夫人會如何想她——雪天寧氏其餘姐妹都來了,她寧婼怎麼沒來?就算寧婼來了,衆姐妹們未曾遲到,她卻遲到了,也沒有人想過她住的蘭芷院比其餘姐妹住的院子離世安居要遠多少路,不管怎樣,在寧老夫人那裏,寧婼怎麼都是錯了。

    寧婼輕嘆一口氣,跨過門檻進到屋裏,先給寧老夫人道歉:“祖母,婼娘來遲了。”

    寧老夫人聽了寧妧的話後,看向寧婼的目光確實有些淡淡,不過她在看到寧婼雪白的小臉和解下披風后那裹在冬襖裙裏仍然顯得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還是不免有些心疼,對寧婼招了招手讓她到跟前來。

    “婼娘身子好些了嗎?”寧老夫人握住寧婼的手,發現寧婼五指冰涼,手腕更是纖細得彷彿一折就斷後更是心軟,把自己手爐遞給寧婼,“看這手被凍的,路上也不知道讓奴婢給你抱個手爐。”

    “謝謝祖母關心,婼娘好多了。”寧婼抱住手爐後對寧老夫人笑了笑,隨後以手掩脣輕咳兩聲。

    寧老夫人聞聲蹙眉道:“那怎麼還在咳呢?”

    “昨日我身子好些了,便聽大夫的話出門走走,約莫是回去的路上又吹了點風吧。”寧婼垂眸斂目,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樣,繼而又很快擡眸,急急道,“祖母不用擔心婼孃的,回去讓逐雀煮碗薑湯就好了,反倒是婼娘那麼久未曾過來看望過祖母,不知您最近身子可還好?”

    “你的身子如何祖母還不清楚嗎?這怎麼會是喝點薑湯就能好的?你父親前些日子給我送來了一隻老參,待會兒讓你的婢女跟着林嬤嬤去我庫房拿,回去好好補補。”寧老夫人卻沒舒展眉頭,“祖母都一把年紀了,身子還比你結實。”

    寧婼輕輕笑道,哄寧老夫人開心:“哪有,祖母您還年輕呢。”

    “就會說這些好聽話。”寧老夫人又拍了拍寧婼的手背,“你這身子不能受寒,這幾日若是還下雪的話,你就不要過來了,路上摔了可不好,等天氣好些你再過來。”

    “那怎麼行呢?”寧婼也輕輕蹙眉,眼底滿是憂思,“姐姐們都能過來,婼娘也可——”

    “好了好了,她們身子比你好。”寧老夫人打斷她的話,不由分說道,“你蘭芷院離這也遠,行了,就這樣,聽祖母的。”?

    一旁的逐雀聽着寧婼這番話一愣一愣,不明白怎麼短短几句話內,寧老夫人不僅沒生寧婼的氣,還給寧婼送了老參補身子。

    而寧氏其餘姐妹把寧老夫人和寧婼這番祖孫和樂看在眼裏,心裏作何感想,就不是寧婼所關心的事了。

    寧老夫人容易被寧妙上眼藥,那她也有辦法把寧老夫人哄回來,說到底,寧老夫人年紀大了,她如今既然能夠容下溫氏了,自然就不會和寧婼計較請安來遲這種小事,她更希望看到的全家和樂,寧婼身子不好是全侯府皆知的事,幼年又被親母那樣虐待,所以性子溫吞柔軟是正常的。

    她這樣的性子,放到一般侯爺的嫡女身上,或許還會被覺得上不了檯面,太過小家子氣,可她是寧煜汀的小女兒,不是長女,橫豎總要多被寵着些。

    更因着她性子柔弱可欺,寧老夫人和寧煜汀早就決定等寧婼及笄後就爲她找戶寒門貴子或是家境殷實的富貴人家做正妻,這樣也不會被夫家欺負,他們不指望寧婼爲家族爭榮耀,只希望寧婼平安康健活到及笄嫁人就行。

    所以,寧婼只要稍稍示弱,寧老夫人就會更疼愛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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