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季漢彰武 >第七章 皇甫嵩佈局討並
    自與山東戰事告一段落,二月二十四日,董卓率大軍回師長安。大軍屯霸陵後,董卓領諸將入城,特選八千鐵騎,擁汴水、河內兩戰中數百俘虜一齊進入長安。

    當今天子年方十歲,由車騎將軍皇甫嵩與前將軍董旻率京中文武,升南城正南安門入西京,到安門之南龍首原,長安幾乎傾城出動,從公卿自百姓,都受命到門前來一睹相國凱旋之風采。

    只見騎隊如雲涌來,當前兩百騎都跨純色駿馬,身着戎服,外披紅色錦袍,持虎羆各色軍旗。軍旗迎風招展馬蹄輕快地踏着隆隆之聲馳過。再來兩百騎,仍跨駿馬披錦袍,鳴角而進。緊接着八百精騎成縱隊本來,身披鐵兜鍪,身披明光鎧,持戟槊,坐騎馬首待鐵面甲,身披犀牛皮甲,似天神降落,長長的隊伍威風凜凜地一路奔過。然後無數帶刀捉仗武衛騎士涌來,冬日下,一片鐵刃寒光閃閃,奪人眼目。

    虎賁軍居中簇擁相國董卓,只見相國乘坐青蓋金華車,爪畫兩轓,虎賁中郎將呂布身騎赤兔馬護衛左側,新任東中郎將董璜身騎飛黃馬護衛右側,當真是氣勢洶洶,如彩雲擁日而出,令人頓生敬畏仰慕之情。

    關東聯軍俘虜數百人,多是關東有名有姓的大族子弟,此刻全都身着素衣,被無數背弓矢持槊戟的軍士壓制,站在駑馬挽車之上,緩緩通過大街,在他們身後,還有上千個死不瞑目的頭顱,被步卒挑在長槍上,人羣中連忙發出歡呼鼓譟之聲,一路目送俘虜斬級們遠去。

    等八千騎士盡數抵達安門前,相國的車駕在兩行的百官公卿前停穩,董旻與皇甫嵩領着百官向相國下拜,隨行的百姓見狀,也趕緊屈拜,長安城南齊刷刷地拜倒一片。

    董卓踏步下車,往四周望去,見低伏的人頭彷彿秋收後的隴畝,目不能盡,不禁豪心潮洶涌,他先踱步走到車騎將軍皇甫嵩面前,雙手將其扶起,接着敲着他的手腕做厲色道:“義真可有懼耶?”

    皇甫嵩起身笑道:“相國以聖德輔佐朝廷,大慶方至,皇甫嵩何怖之有?若相國強逞淫刑,則天下皆懼,又豈獨皇甫嵩一人?”

    董卓不料皇甫嵩如此回答,竟爲之默然片刻,他頗不甘心,又問道:“義真,前載你我共徵邊章、韓遂,時人以爲你優我劣,不知如今你再看來,誰爲其上呢?”

    皇甫嵩知他心結,只好順着他說道:“自然是相國在上,我爲其下。在下智識短淺,不能預料相國能有今日,這自然是我的短處。”

    董卓聽到順耳之言,面色放鬆少許,他下令衆官起身,又對皇甫嵩強作冷臉說:“這便是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耳。”皇甫嵩自若答道:“昔與相國俱爲鴻鵠,不意相國今日變爲鳳皇。”

    聽到此處,董卓的冷麪終於不能維持,他當着百官之面,哈哈大笑,顯然芥蒂盡去,只見他握着皇甫嵩的雙手,感慨地笑道:“我今天還能夠不墜梧桐,多賴有義真你的功勞啊!”

    皇甫嵩聞言低首,仍以恭敬回覆:“倘若相國心存社稷,朝中願意肝腦塗地者,又豈止皇甫嵩一人?”一番問答下來,他處處示弱,又不失風度,還多有勸諫之言,董卓也爲之動容,誇讚他說:“義真確實是輔國良臣。”

    凱旋禮後,朝廷論功行賞,以相國董卓擊破逆賊,功蓋周、曹,可比古之太公望,如今又值國家逆亂,當重賞以顯朝廷明德,故封相國爲太師,位在諸王之上。

    而後又錄前後功,太師以皇甫嵩第一,徐榮第二,張濟第三,各贈封邑兩千戶至千戶不等,拔擢徐榮爲建威將軍,張濟爲北中郎將,段煨與楊定爲偏將軍,其餘參戰將領各受賞金不等。

    而後太師又爲此賞宴,將太師府幕僚與諸將匯聚一堂。會上美酒佳餚,輪番端上,美姬蛇舞,令人目眩,衆涼人不懂禮儀,劫後餘生之下,在會上狂歡不止,四處可見太師舊將在會中來回串席,端着酒杯找人喝酒。

    太師董卓高坐在主席之上,也對着身邊的蔡邕與皇甫嵩兩人勸酒,兩人不好飲酒,董卓勸了兩杯也覺無趣,他雖知禮儀,也有涼人舊習,權衡之下,他想起自己養的兩隻大雕,羽翼已經非常豐滿,站起來有半個人那麼高。他便叫舞女都退下去,讓人把雕放出來,割下幾塊生彘肩,扔到空地上餵給他們食用。那兩隻雕張開翅膀撲扇着,撲過去搶食,它們腿上都掛着沉重的墜鐵,只能飛到半個牆高。兩隻雕一邊撲騰,一邊爭食,扇起的風像旋風一樣,殿上的灰塵都隨風飛舞起來。

    衆人都觀賞兩隻雕爭肉,連太師的孫女董白都走出來觀看,一旁的侍女勸了勸,太師便說無妨,將孫女抱在腿上,讓她在自己懷中笑看。董白看了一會,俏臉忽而流下淚來,她說:“這兩隻鷹都是阿父買的,他生前最喜愛看鷹隼相爭,可卻永遠見不到了。”

    董卓聽聞,也非常傷感,他轉而對衆人說:“我一生爲國家東奔西走,平羌,討黃巾,破韓遂,入東京平常侍之亂,如今又與關東諸寇對峙,便連親族也因此遇難,可謂是忠心耿介了。可我如今年過五十,天下洶洶,卻不知何時才能平定啊。”

    說到這裏,他舉起袖子擦拭眼淚,乾脆便把雙鵰又收回籠房,對衆人問說:“當下不過暫和於諸逆,我既負有太師之任,還當爲國掃平關東,雄踞天下。只是放眼四海,皆是叛逆,我欲求一策,以復社稷,諸位可暢所欲言。”

    這是把宴席改爲軍議了,若謀劃能令太師滿意,想必青雲直上,建功封侯也不過等閒。於是各司紛紛上前奏議,不過太師聽取下來,多數人的想法都是隻鱗片羽,不成體系,唯有侍中李儒、尚書令王允、光祿大夫楊彪三人可以一聽。

    侍中李儒之言是,如今山險閉闔,山東紛擾,實無必要與其爭鋒,能爲禍關中的,無非是幷州劉陳,隴右韓馬。如今劉陳紮根幷州已逾數載,衆近十萬,不可倉促而下,而隴右韓馬割裂,號令不齊,正可逐個擊破,待涼州一平,相國盡復涼州鐵騎,再下劉陳,則天下不足定。

    谷</span>尚書令王允之言是,如今山險雖平,卻不可闔關自守,關西貧困,關東富庶,自世祖以來便是如此,更始自南陽滅王莽,光武從河北而平天下,正是這個道理。如今南陽乃天下第一大郡,擁口三百餘萬,爲袁術所竊。而孫堅已死,袁術麾下,無善戰之將,正當遣軍攻之,而後南取荊益,以強秦之勢,必能勝之。只是南陽乃光武帝鄉,名族雲集,當擇高士爲帥,故而他推舉新任執金吾士孫瑞爲南陽太守。

    光祿大夫楊彪之言是,如今太師奉天子之令以討不臣,正當廣除奸賊之名,另遣忠志之士,再予郡守之重任,委以軍國之大事,與賊子戰之。若有取勝,則朝廷正可東出,便是不勝,叛軍也當大受其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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