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 53 章 溯源千年3
    容竹順他擡頭方向一樣望過去,碧藍的天空上除了浮雲朵朵,偶有幾隻雁鳥飛過外,哪有什麼其它。

    但他詫異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少年怎會知道“結界”這種東西?

    容竹打量似地盯着對方看了看,試探道:“你……不是凡人吧?”

    少年並沒有理他,他盤膝而坐,一掌朝下一掌對上,緩緩擡至胸口,雙目閉闔,脣瓣微動,似在念什麼術語咒言。容竹不敢插嘴,乖乖坐到旁邊看,小半炷香後少年睜眼,見樹下那個呆坐的人影還沒離開,凜眉道:“爲何還不走?”

    容竹弓着一條腿,胳膊虛搭在膝蓋上:“我怕你念着念着暈過去啊!好歹費勁救回來的,總不能半途而廢吧。喂,你到底什麼人啊,叫什麼名字?”

    少年維持着盤膝的姿勢,神情冷淡地瞥他一眼,面無表情道:“白玉休。”

    眼看太陽就快西沉,阿迷還在等自己做飯。容竹起身拍了拍褲管,招呼道:“那麼走吧小白,帶你喫飯去。”

    白玉休當即橫他一眼:“我不叫小白。”

    容竹托腮看他,眼睛彎成兩道月牙:“不叫‘小白’叫什麼,不然喊你小玉?還是阿休?看,臉都紅了,可見你也不喜歡。走吧走吧,這山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互相做個伴唄。”

    白玉休手撐着地面站起身,再度將四周仔細打量了一遍,眸光掃過眼前少年,冷臉道:“我不與你作伴。”

    容竹歪頭瞅着他笑:“可這裏除了山貓兔子就是老虎野狼,兄弟你口味獨特啊,難道不要我作伴要它們?還是說你想出山?可你剛纔自己都說了,這裏布了結界,出得去嗎?”

    白玉休不再看他,低頭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珠,嘴裏道:“父親自會來救。”

    這人脾氣不好,容竹感覺出來了。看他衣衫配飾清貴有餘,又識得術法結界,指不定是外面哪座仙山洞府裏修行的小公子,一時貪玩瞞着家人跑出來,如今迷了路回不去,心中不免害怕,說話才這麼冷言冷語。

    該體諒該體諒,咱大人不記小人過嘛。

    容竹見他無事,又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樣子,便揮了揮手,告別道:“既然你要等家人來救,那我就不陪嘍,告辭告辭。”說着拍拍屁股上的草灰,順着小道上山去了。

    上山的路歪七拐八,容竹穿梭在林葉間,耳邊蟬鳴聲還是那麼嘹亮又聒噪。他走了一陣,漸漸有些邁不動步子,腦海裏莫名閃過剛纔那張少年的臉。

    他傷得不輕,否則不會才說幾句話就吐血。剛纔他走的時候特別留意了,那臉色,那氣血,差成什麼樣了,還逞強不要人幫忙,也不肯一起上山喫口飯補一補體力。萬一再犯咳嗽,或是調息不到位,又吐幾口老血出來,豈不死翹翹了?

    越想越覺得不放心,容竹收步掉頭,轉身朝山下跑去。

    穿過茂密的綠野叢林,容竹一路繞回岸邊,然而卻不見半個人影,心中納悶莫非是小白家人來了,可又覺得哪能這麼快。正疑惑間,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將他吸引,他沿着河岸循聲找去,不遠處的一塊礁石旁十幾只禿鷲正盤旋低鳴,而那地上正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影。

    是那少年!!

    “你們誰敢下嘴啄一口肉,我今天非拔了它的毛,連皮帶骨燉湯喝!”

    一聲嘹亮的暴喝成功嚇跑了盤旋的鳥羣,容竹飛奔過去將暈倒的白玉休架到肩上,踉踉蹌蹌往山上跑。這裏河邊常有野獸鷲鳥出來覓食,碰到了準沒好事,還是把人帶回去安全。

    山腰口,大王洞外,餓扁了肚子的阿迷耷拉着腦袋守在竈臺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攪着柴火。忽然聽見一串窸窣的腳步聲,擡頭一看,小竹子怎麼扛了個活人在身上?

    阿迷四肢匐地,手腳靈活地躥過去,一下爬上容竹的肩,指道:“這誰?”

    容竹扛人扛得滿頭大汗,翻着白眼氣喘道:“你有沒有眼力見啊!這都累成什麼樣了,還往身上吊,下去!”

    阿迷聽話地滾下去,倒是不忘追問:“到底誰呀?誰呀誰呀?”

    山洞外搭着一方小院子,院裏有張乾草鋪成的涼榻,平時供他們一人一猴乘涼用。容竹將人扶過去躺下,甩落一頭的汗珠子,道:“河邊救的人,你去看看米缸裏還有沒有喫的,拿點過來。”

    阿迷頂着猴腦張牙舞爪:“喫的,哪還有喫的!有的話我早吃了,還用等你回來做飯啊!”

    指望個猴子去弄飯菜來的確是天真了,容竹無語片刻,重新去看榻上的人,發現對方依舊雙目緊閉無聲無息,也不知是餓暈的還是怎麼。容竹沒辦法了,只好老技重施,一手握拳,毫不客氣地捶向白玉休的胸,就聽“咚咚咚”的三下,捶得對方胸膛嗡嗡震鳴。

    阿迷看呆了,捂嘴道:“你要捶死他?”

    “說什麼呢,”容竹繼續下拳:“看清楚我在救人。”

    阿迷不信:“你確定?”

    容竹一邊捶一邊接話:“當然確定!以我多年的求生經驗,他一定是淤血阻塞住心肺,憋得暈過去了。等再來幾拳,把這些淤血捶爛,人才能醒過來。”

    阿迷更不信了:“騙人的吧?沒聽過這樣的招啊……”

    容竹維持住強者的尊嚴,一錘定音道:“你一隻土猴子沒見過世面懂什麼,去燒點水來。”

    驅走礙事的野猴兒,容竹脫掉鞋襪,一骨碌爬上榻,在白玉休背後盤膝坐好,照着人家後背又是“咚咚咚”的幾拳。遠處阿迷看得心驚肉跳,已經開始擔心這少年還活不活得到自己把水燒開了。

    如此一人一猴忙和了半天,可少年還是沒醒。容竹堅持不住了,先將人放倒回原位,端着阿迷遞來的熱水準備往白玉休身上潑,被阿迷一把攔住,吼道:“你幹什麼啊!”

    “試試別的法子啊,”容竹指指水碗:“現在死馬當活馬醫,只要能弄醒,掉層皮就掉層皮唄,沒事的。”

    阿迷簡直惶恐:“……原來你還是想殺他。”

    容竹一巴掌呼它猴頭上:“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去把他衣服扒了,這樣燙起來才見效。”

    阿迷連連退步:“造孽啊造孽啊……要扒你去扒,我可不去!人家那是逢年過節才殺豬宰羊,拿滾水泡着褪毛去皮,你你你,你這乾的還叫人事嗎!”

    容竹嚴詞道:“糊塗!迂腐!都什麼時候了還拘泥那些。你要不肯聽我的,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正當雙方你來我往僵持不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容竹聞聲回頭,一雙冰冰涼涼的眼睛正向他這邊望來。

    “總算醒了!”容竹激動地喊了一聲。

    白玉休捂着心口想起身,無奈周身乏力,試了兩下後又跌回榻上,眼風向這邊掃來,道:“你救的我?”

    這還用說?

    容竹得意地伸出兩根手指,在白玉休面前使勁一晃:“而且是兩次哦,一天兩次!都跟你說了不要逞能,早點上山來多好。你傷怎麼樣了,內息還穩嗎?”

    白玉休沒說話,保持沉默地盯着他。

    容竹不以爲意,問:“你現在餓不餓,渴不渴?這裏有剛燒的水,喝嗎?晚上我和阿迷煮魚湯,你喜歡魚湯嗎,還是幹烤魚肉?做魚我很拿手的,不信你問……”

    “安靜。”白玉休受不了聒噪地打斷他。

    山裏已入夜,漆黑的夜空星辰點點。白玉休四肢平躺,雙眼無神地望着天空。他流落到此已一天一夜,身上的傷雖不致命,但他法力被封,鈴山之外又鎖了一層難以破開的結界,父親不一定找得來,若想逃出生天,只能等到體內禁錮解開。

    容竹被兇了聲“安靜”後就真安靜的坐在旁邊一動不動,阿迷悄悄湊過來,指着榻上的人道:“就說你是個話癆吧,連新來的都煩你。”

    容竹覷他一眼:“我但凡能多個會說話的伴,這輩子都不想再搭理你。”

    阿迷也道:“我但凡能遇到只喜歡的母猴子,也不稀得跟你玩。”

    容竹嘴角一抽,一把推開它:“滾吧你。”

    阿迷抱住他胳膊不撒手,瞧了眼木榻上的人,問:“那他叫什麼名字呀?我好稱呼嘛。”

    “白玉休,”容竹抖抖胳膊甩開野猴子:“你可以叫他小白,他喜歡別人這麼叫他。”

    木榻上的白玉休聽着一人一猴你來我往,忍得艱難,神經微微震盪,忍了半天,終於開口道:“有水麼?”

    容竹一聽,趕緊應聲:“有有有,阿迷去端水!”說着又爬上榻,扶白玉休坐起身,接過阿迷遞來的碗送到白玉休手邊:“還有點燙,喝慢點。”

    白玉休接過水碗,有意無意與身後之人隔開不少距離,眼眸低垂,道了聲謝。

    原來他會說感謝的話啊?容竹在心裏偷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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