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林然出了皇宮匆匆回到相府,便馬上喚來管家林祺,叫他將葉冰凝帶來一見。

    但那林祺心知肚明昨夜宮宴結束後只有司如玉和葉冰雪回來了,葉冰凝一夜未歸。此刻丞相問起葉冰凝下落,他也慌了神不知如何應對。

    他只好假裝去找葉冰凝,實則進了司如玉的院子。

    司如玉聽了他的傳話,手上的帕子不禁一緊。但她馬上反應過來丞相應該並不知曉葉冰凝一夜未歸的事情,便恢復了從容不迫的表情,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

    “我去見老爺。”

    司如玉在丞相面前顛倒黑白,說葉冰凝是在宮宴上對那夜王一見傾心,而後不顧她的阻撓追到夜王府去的。只是沒想到,竟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混賬!姑娘家做派怎能如此寡廉鮮恥!林祺,你速速去夜王府把她給我接回來!”丞相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狠狠拍了桌子。

    但管家去到夜王府後卻吃了閉門羹。

    玄一站在夜王府門口抱着雙臂,顯然沒將相府管家放進眼裏。他不客氣道:“丞相府現在纔想起來還有個大小姐?莫不是這位大小姐在相府平常是個透明人?只有外人才能看得到?”

    一通譏諷把管家噎得無話可說,但他仍舊堅持要將葉冰凝接回去,只是看着夜王府門口訓練有素整整齊齊的侍衛不敢硬闖。

    玄一脖子一伸還欲再諷刺幾句,卻不知葉冰凝悄無聲息地自己到門口來了。她拍了拍玄一的肩膀,對他笑道:“玄一侍衛,不必爲我爭辯,我回去就是。我再留在夜王府也不合適。”

    玄一也知葉冰凝的確不宜再留在王府,而且夜王今日上朝應該也是爲了此事,便沒有阻攔。

    葉冰凝緩步走到相府前來接她的車馬前,正欲上車,又回頭朝玄一輕笑着說道:“替我與王爺道個別,咱們後會有期。”

    暮春的陽光正好,馬蹄聲漸遠只留下一抹煙塵。夜亦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手上把玩着一個白瓷瓶,看着遠去的馬車,眼底諱莫如深。

    葉冰凝回到相府,剛進門就碰見葉冰雪。從下人那得了消息的葉冰雪爲了能馬上奚落她,特地在院子裏侯着。

    葉冰凝進門看着院子裏站着個人,心裏十分清楚就是衝她來的,卻還有心情腹誹道:也不嫌曬。

    只是她面上卻是一臉端莊,目不斜視地想直接從她邊上走過去。果不其然,葉冰雪一伸手臂攔住她的去路,姣好的臉上卻是得意譏諷的神色。

    “聽聞姐姐在夜王府一夜未歸,妹妹好生擔心吶。只是不知姐姐昨晚在夜王府過得可好?夜王殿下可否善待姐姐?”

    葉冰凝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着葉冰雪,手卻是握住葉冰雪手腕一寸寸拿下去。她手勁大,葉冰雪掙脫不得,面上漲紅,但葉冰凝盯得她不寒而慄,倒也沒敢叫喊。

    看了她片刻,葉冰凝終是放了手:“我昨晚爲什麼會去夜王府,妹妹應該心知肚明,不過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妹妹還是少用,畢竟有些東西用解藥可解,但是這爛心爛肺,可無藥能醫啊。”

    她嘴角勾起一道譏諷的弧度,將葉冰雪視若無物,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了,臨了還不忘留下一句:“妹妹好自爲之。”也不管葉冰雪在後面跺着腳氣急敗壞地咒罵她。

    她還當司如玉和葉冰雪城府手段能有多深,如今看來,一個心思歹毒但手段粗淺,一個蠢笨不堪還沉不住氣,不愧是母女。

    林祺一路都沒吭聲,直到將她引到丞相林然的書房,纔開口:“大小姐,老爺在裏面等你。”

    葉冰凝動作微滯,輕輕吸了口氣。心下自嘲:活了十七年,與自己的親生父親卻是第一次見面,哦不,第二次,那更沒什麼理由會有“緊張”這種心情了。但即便二人沒有感情,這種時刻,她的心緒也是沒有辦法絕對平靜的。

    梳理着自己的心緒,她提步跨過了房門。

    進了書房,一股茶香撲面而來。前廳無人,往左走了幾步便看見左右各陳列着一個書架,正中一幅潑墨山水頗有古意,而一個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書桌後,正在品茶。

    聽見葉冰凝靠近的動靜,葉然擡起頭,一張肖似林鳶鳶的臉映入眼底。

    林鳶鳶就是葉冰凝的母親,十七年前葉然最愛的女人。

    而葉冰凝不知葉然心中所思,只奇怪於爲何葉然看到她之後爲何不開口,只是出神。她只好主動打破平靜,上前幾步:“父親喚我有何事?”

    她話音剛落,便看見葉然本來平靜的臉色沉了下來。

    葉然:“我聽聞你去夜王府了,還一夜未歸。”

    他話中含怒:“雖然你與那夜王已有婚約,但畢竟你還沒有出閣,姑娘家怎能如此不知羞恥!追到未婚夫家裏去,還在那裏過夜!簡直丟盡了丞相府的臉面!”

    葉冰凝心下一沉,冷聲辯解道:“我不是自己追去的,而是被下了藥送到夜王府,若非夜王搭救,此時怎能安然無恙回到相府?!”

    此話一出,卻沒有換來葉然的好臉色,有司如玉挑撥在前,他並不相信葉冰凝,反而認爲她在爲自己逾矩的行爲狡辯。

    “夠了!你昨晚到夜王面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本已不想追究!你若對我,對這個丞相府有任何不滿,大可當面說明,何必玩弄這套借刀殺人的把戲!”只見葉然怒容更甚,臉都氣成豬肝色,說話的嗓門也大了起來:“你也不要再狡辯撒謊,此事到此爲止,再不許提!”

    葉然今日在宮中受了氣,此刻發泄了些許。也冷靜下來,想着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無需多言,也懶得追究前因後果。只想盡力將事情壓下去,便繼續道:“皇上已經替你們擇了近期的良辰吉日,大婚前你不許再出門了,在府中也給我安分守己些,下去吧。”

    雖然葉冰凝從未對葉然抱過期待,但葉然的處理方式的確讓她十分寒心。

    不問緣由,也不關心她的遭遇,對她更是沒有一絲信任。只一心要將事情壓下,只爲他自己的名聲和丞相府的臉面。

    好,真是好得很。

    她怒極反笑,剋制地一字一句答道:“女兒,遵命。”

    葉冰凝看着葉然,心中對這個丞相府完完全全失望。她心中燒着一團火,爲自己受到的算計,爲自己十七年來的委屈,爲自己被他人擺佈的命運。

    她將來一定要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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