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205章 南下贛地(111)
    “那姚連洲跟他的手下,根本就是瘋的,沒什麼道理可言……”

    “這是公然違抗聖旨啊!怎麼這麼笨呢?把鐵牌收下來,最多什麼都不做就好了。”

    “朝廷失了面子,必然不會就此放過他們吧?”

    “難說得很……人人皆知當今皇帝是個愛玩的小子,聽說先前巫丹派御前獻技,頗得皇帝歡心。”

    “呵呵……你也會說皇帝愛玩得很,難保哪天心意就變……這個難說呀……”

    川島鈴蘭聽着,心裏血氣翻騰。這兒的傢伙根本連巫丹派的人都沒有見過,對巫丹的理解,又怎及得上曾與他們生死比斗的自己?

    巫丹不是拒絕來殺我們。他們只是拒絕爲了朝廷來殺我們。

    川島鈴蘭瞭解。因爲在九江城時,邢獵也是這樣拒絕寧王府的招納。

    家犬,是永遠無法明白野狼的。

    川島鈴蘭已不想再聽下去,將桌上兩個饅頭塞到麻布袋裏,提起行裝付了錢也就出去。她走過時揚起一陣異香,又再令那羣武人嫌惡,有人甚至小聲說:“再走近一點,看我不揍扁你!”川島鈴蘭沒理會他就離開。

    她在城裏來回找了半個下午,才找到願意招呼她的客棧。安頓好馬兒之後她進了房,確保門窗都已緊閉,她才脫下草笠與圍巾,吁了一口氣。

    川島鈴蘭接着將身上布袋也都卸去,把那襲穿了許多天都未換洗的寬布袍褪下來,放鬆了緊束胸脯的布帶,展露出曲線姣美的身軀。

    仲夏時節穿成這個模樣,川島鈴蘭的麥色肌膚已是香汗淋漓,再加上那陣西域香油的氣味其實連她自己都不喜歡,多麼想馬上就洗一個冰涼的冷水浴。

    你就忍耐一下吧。

    她用布擦了擦全身,用力揚去那襲寬袍上積的灰塵,就重新把衣衫穿戴上。她想趁天色未晚就到外頭走走,打探一下漢陽城裏有什麼名醫。

    她將未用得上的東西收藏好,特別是兵器。大刀和弓箭的布包也都塞到牀邊。接着她從行鍛裏找出另一柄刀子,拔出來檢視刀鋒有沒有發鏽。

    川島鈴蘭不欲引起到來狩獵“破門六劍”的武林人士注目,想到長長的大刀不好長帶在身,於是在建昌的市集一間典當鋪買到這口刀。

    這刀裝飾簡陋,應是戰陣之器,全長不足三尺,那刃形完全仿照東瀛倭刀。

    原來自大明開國後,明、日通商頻繁,其中輸入中土最多的產物即是東瀛刀。東瀛鑄冶刀劍之法本傳自中土隋、唐之世,一直保存改良至今,寶刀更爲東瀛武士魂魄之象徵;反之在中土因戰事的態勢與倭國不盡相同,鑄造兵刃以實用和大量製作爲先,戰刀之精良反爲次要,好些鑄法甚至已然失傳,東瀛刀遂成珍品,中土軍旅的刀匠亦按照東瀛刀刃形仿製,比如邢獵的長倭刀即是其一。

    此刻川島鈴蘭手上這柄仿倭軍刀雖比真正的東瀛武士刀爲短,但刃寬與川島鈴蘭的大刀相近,厚脊薄刃,鑄工不俗,隻手雙手運用皆宜,川島鈴蘭一拿上就感到稱手。大概是哪兒的逃軍兵士拿來典當的吧?

    自從跟隨邢獵和練飛虹學習了中原武藝的精髓後,川島鈴蘭的刀法已不必完全依仗大刀,這柄軍刀跟她家鄉的武士刀相比雖有不如,但也算夠用了。

    川島鈴蘭把軍刀連鞘掛在左腿側,長長的寬袍將之完全掩蓋,外頭再掛一個布袋掩飾凸起的形狀,一點也看不出來。

    她出了客棧,因爲不可開口問人,也就只有信步而行,去找城內的市集。終於走了半個時辰,她纔在城南的白鳥巷發現一條小小的市街,她逐戶去找有沒有藥店。

    這身古怪的西域人打扮,惹得一羣好奇的街童跟在她後頭,不斷朝她捏着鼻子笑她臭,又跑跳着繞到前頭去偷窺她草笠底下的樣子。

    他們教川島鈴蘭回想起林湮村的那羣孩子,又憶起與邢獵在村子裏的時光,心頭一陣暖意。

    她在布巾遮掩下的嘴巴笑起來,決意作弄這些孩子一下,突然就壓着喉嚨,用帶着濃濃九州島腔調的聲音亂吼自己創作的“胡語”,嚇得孩子們雞飛狗跳地逃命。

    可不一會後,川島鈴蘭又走了一段街道,回頭再看,孩子們仍是遠遠躲在後頭的牆角窺看。

    終於看見一家藥材店,傳來陣陣藥香與切刀急密敲在砧板上的聲音。老闆一見這麼一個異族人進來有點喫驚,他這小鋪一向只做附近街坊的生意,別說是胡人,城裏其他地帶的顧客也少。

    川島鈴蘭走到櫃檯前,瞧瞧左右沒別的客人,伸手將草笠略提高了些,向老闆問:“這城裏,有什麼出名的大夫,專門醫治撲跌骨傷?”

    老闆一聽那略顯低沉卻又帶着嫵媚的女聲,登時吃了一驚,瞧着草笠邊緣之下那雙睫毛濃長的美麗眼睛,呆了好一陣子才說得出話來。

    “有的,有的……”老闆被這聲音和眼神攝服,馬上就拿來寫藥單用的紙筆墨,殷勤地將他所知幾個最擅長接骨治傷的名醫名字都寫下,還仔細畫了幅城裏方位的草圖,上面標着各人醫館所在。川島鈴蘭在東瀛國的城堡裏有漢學老師,加上已來中土近三年,圖上的文字大都看得明白。

    老闆再寫下幾個自稱有續骨偏方的郎中名字,小心將紙上的墨吹乾了,才恭恭敬敬地遞給川島鈴蘭。

    “感謝。”川島鈴蘭接過那名單,將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櫃檯,老闆正要回絕,卻見她已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川島鈴蘭想此刻已將黃昏,還是得等明早才能按名單逐一去尋訪,打算先回客棧休息。

    川島鈴蘭正走到藥店左首的第一個街口時,就察覺有人埋伏

    趁着她走到牆角前,一羣人猛地怪叫躍出來,正是先前那羣孩子,又叫又跳朝着她手舞足蹈。川島鈴蘭根本早就知道,卻故意裝作吃了一驚,然後高舉拳頭作勢要追打,孩子也如先前那樣大笑着一鬨而散。

    卻在此時,她布巾底下的笑容僵住了。

    只因她瞬間察覺,白鳥巷口附近街道上出現可疑的形跡:

    幾個身影在幽暗的橫巷裏閃過,看速度就知道身手不凡,看方向似在隔着一條街道跟蹤着誰。

    川島鈴蘭再略擡起草笠,又見對面街的茶館,有個腰上帶着刀袋的武人,束腕包發,看來已做好打架的準備,卻偏偏裝作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倚坐在欄杆前喝茶,視線不時向這邊街道掃過來,顯然正在負責監視。

    難道我的身份已經被他們發現?

    川島鈴蘭摸摸袍底下的軍刀,身體裏的東瀛血液不覺沸騰。

    別以爲我躲着你們,就不敢跟你們打!

    她不自覺散發的氣息,竟令那羣孩子不敢再走近跟她逗玩。

    川島鈴蘭如常地走着,並不心急要對付監視的人,反正這些傢伙是何等貨色,她之前在飯館就見識過,也有自信任何時候都能殺出他們的包圍,倒不如裝作不知道,先瞧瞧他們想搞什麼花樣。

    暮色已照入街巷,屋子的陰影越來越長,投在被映得昏黃的道路上。從江河一直吹捲進城裏來的風,在這仲夏黃昏帶來一點清涼,假如站在屋影底下,更有一絲微微的寒意。

    趁着街道轉暗,聚集跟蹤而來的武者越來越多了,分佈在後頭的已經多達二、三十人,全都分開三三兩兩地行走,裝作互不認識。

    川島鈴蘭走着時已在留意四周街道的分佈,準備隨時殺出重圍。不可否認她是有點手癢,這兩個月離開了“破門六劍”的同伴,沿途只有在無人的野地獨自練刀,住在市鎮的時候更是無法練功,令她頗感鬱悶,同時還要聽着到處的武人罵“破門六劍”,左一句“逆賊”、右一句“匪盜”,她早就想跟這些傢伙痛痛快快打一場!

    轉過一個街角朝北走(她不想把這些人引回城南投宿的客棧),前面是幾家染布坊,此刻早就休息,街上黑沉沉寂靜無人。川島鈴蘭預備可能就要在此爆發惡鬥,掀開寬袍側面的一道暗口,手指已經摸在軍刀柄首上。

    可是就在這時她卻察覺,那些武人並非跟隨着她,而是自行進入這布坊街道。原來自己根本不是跟蹤的對象。

    咦?我沒有給看穿……

    那麼他們是要去找誰……?

    這大羣武者都是爲了捕殺“破門六劍”而來的,別無其他目標。

    難道他們也剛好來了漢陽城?

    又或者……自從我走了之後,邢獵一直在找我?

    一念及此,川島鈴蘭心頭怦怦亂跳。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夜沒想着邢獵的臉,說不定今夜就要在這裏跟他重逢……

    川島鈴蘭已經顧不了,將袍底下的軍刀拿出來反提在左手,另一手取下草笠,快速回頭奔跑,反過來跟蹤那羣武者。

    她遠遠在最後頭吊着尾,跟隨着他們向北走了數條街。這時她看見前面的人羣間亮出金屬的光他們開始解去布包,亮刀在手。

    也就是說,襲擊的目標已經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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