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612章 前程(1)
    恍惚中,他似乎還聽到了小總管的聲音,“我的底牌也不止一張。”

    寧頗黎面上的悠閒之色終於轉爲驚詫,隨即便栽倒在地,再也不曾起來。

    與長生堡作對了這許多年的天之涯左使,終於死在了揚聲谷中。

    這一番事變,死的並不止寧頗黎與他帶來的人手。藉此良機,小總管對江南展開清洗,天之涯左使在江南經營了許久的勢力皆被剷除。

    前番姜白虹與林皆醉聯合,又有長生堡主於玉京城中出手,雖然重創了左右使者,但只有這一次,纔是真正將天之涯的勢力逐出了江南。

    長生堡的勢力,再度佔據了上風。

    姜白虹那一日在揚聲谷發作,林皆醉驚怒交集,以長空心法殺了寧頗黎,隨後原想要姜白虹服下泊空青所贈藥物,未想姜白虹過了片刻,竟慢慢地迴轉過來,想是吸入的煙霧分量極少的緣故。

    林皆醉用力握住他的手,指關節都勒得發白。姜白虹此次內傷發作固然難過,林皆醉卻也好不到哪兒去,殺了寧頗黎之後,他心頭猶自狂跳不止,冷汗一滴滴自額角流下,在塵土中打出一個個小小水窪。

    姜白虹反握住林皆醉的手,聲音猶自虛弱,“阿醉,我沒事了。”他一手拄着劍,一手藉助林皆醉的力量,慢慢站了起來。

    林皆醉面色依舊慘白,低聲道:“好那好。”這三個字的言不由衷,姜白虹一聽便知,卻只笑了一下。

    他們兩人都清楚,危機並不在這一次,而在今後。

    寧頗黎是如何得知姜白虹身中入骨眠之事?他又是從哪裏得到的那種淡紫色煙霧?最重要的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這件事,又有多少人有這種煙霧,這種煙霧,到底又是什麼?

    毫不誇張地說,倘若旁人也有這種煙霧,姜白虹隨時便可能身處生死危機之中。

    說完這幾句,互相扶持的二人這才注意到前來的嶽海燈,林皆醉疲憊道:“少堡主。”

    姜白虹也道:“海哥,你來了。”

    他二人也只招呼了這一句,揚聲谷外忽地涌入了許多人,但人數雖多,卻分毫不亂,第一個進來的便是林戈,他四下掃了一圈,見到地上的寧頗黎屍首,不發一言便上前,一劍將寧頗黎首級斬下。這倒不是說林戈爲人如何兇殘,而是他殺手出身使然,若遇到那等極爲重要的刺殺對象,必要斬去首級,確保對方已死。

    一劍之後,他還劍入鞘,靜悄悄站到了林皆醉身後。

    隨後進來的則是李三娘,斷浪巖上,先前隨同林皆醉與姜白虹一同上來的便是她。此行她任務不多,原想着自己當是第一個趕過來,沒想還是讓林戈領了先,不免自嘲笑笑,隨即恭謹上前,雙手將絡繹針奉還小總管。

    再之後則是池微帶領的小重山中人,池微上前道:“小總管,寧頗黎派往山崖上的四名高手已皆被誅殺。”

    林皆醉點了點頭,道:“將他們身上的物事全部搜出來。”他擔憂旁人身上尚有那等淡紫煙霧,故而有此一言。

    池微點了點頭,並不問這命令所爲何故,低聲吩咐了兩名小重山,那兩人便一徑去了。

    又過片刻,駐守在揚聲谷外的雷霆亦是派人進來回報,林皆醉逐一吩咐下去,他雖然仍舊爲姜白虹之事心憂,一道道命令仍是分毫不亂。

    嶽海燈站在一旁,論說這本是長生堡之事,可他卻覺得,自己纔是那個局外人。

    那天晚上,嶽海燈同譚心月在路邊的酒館裏喝了一頓酒。

    昔日在黃沙幫時,他與譚心月的關係雖也不差,卻並非最爲親密,可是這個時候,這來自黃沙幫的弟兄便成了他唯一的傾述對象。

    他向譚心月坦誠了自己的身份,緣何來到塞外,以及後來退出黃沙幫的原因。譚心月耐心聽完了,隨即問他道:“你既是這樣顯赫的身份,現下也做出了退幫的決定,與我訴說又是爲了什麼呢?”

    嶽海燈道:“十三哥,我……我難受。”

    譚心月道:“若是你這樣的出身地位都要難受,旁人豈不是要撞牆去了?”

    嶽海燈彷彿沒有聽到這句嘲笑一般,自顧灌了一大口酒下肚,道:“我不想做這個少堡主。”

    這一句話出口,再說後面的話便輕鬆了很多,他又道:“也不是,我以前不喜歡長生堡的日子,這纔去了黃沙幫,我樂意在塞外生活,省事,過癮,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後來父親那個樣子,我也下了決心,我不能只顧我自己好,他都那麼大年紀了。我回來了,然後呢?”

    嶽海燈抹了一把臉,續道:“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是沒有盡力啊,我盡力了,可在父親眼裏,我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是,天罡水寨的事情我是沒弄好,我不如阿醉白虹他們,可我也不是沒盡力啊。我拼了命,做我不樂意的事情,我以前只能做到三,現在我能做到五,我覺得我可以了,可我父親他要得是十!這次斷浪巖的事情,他全都瞞着我!他怕我壞了他的計劃,影響了他們殺寧頗黎……”

    他一雙手蓋住臉,聲音似哭似笑,“是啊,沒有我,他們就把寧頗黎給殺了……阿醉什麼時候學了那樣的武功,我也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酒後說話,往往前言不搭後語,但譚心月大概也聽出了嶽海燈的意思,他在塞外長大,又是黃沙幫出身,不耐煩這樣的抱怨,便道:“行了,你一個七尺男兒,怎麼不能過活,你只說你今後想怎麼辦就是了。你若還在長生堡,自然不用多說,幫主那裏我給你兜着,只當我不知你身份這事兒;你若想回去,雖然先前寫了那樣一封信,也沒關係,我尋二哥四哥他們幾個替你說話,保你還能回去就是。”

    嶽海燈怔了怔,竟沒開口。譚心月自拿了杯酒喝了,卻見嶽海燈還是不說話,奇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嶽海燈慢慢道:“我不知道。”他答非所問地又說了句,“我妹妹前不久沒了,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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