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620章 出身(3)
    想到這些之後,姜白虹又恐自己猜錯,畢竟會紫金功之人除了嶽鳴,還有嶽海燈。而嶽海燈常年在塞外,離北疆也不算很遠,萬一那人是和嶽海燈動過手,也未可知。於是這一日他便在谷中打聽了一下忘歸的事情,果然,忘歸不在谷中,也不曾參與打獵之事。

    如果,玉京城中後來出現的那輛射出利箭,救出廉貞的馬車,那些箭不是機關暗器所發,而是人爲呢?

    姜白虹不是林皆醉,不會等所有證據收集完畢,已方已有十足把握方纔出手。對於他而言,知道了這些,足夠了。

    而另一方面,楊守也似乎無意遮掩,見姜白虹發現不對,便坦蕩自承了身份。他微笑道:“姜公子之敏銳,不在劍法之下。只是除了這一點,其他方面,我並無欺瞞之處。”

    這句話姜白虹卻也相信,蓋因這些天他與這山谷中人接觸,看出這些人確是軍人出身,言談舉止,亦是頗爲豪邁,令人願意結交。他皺了皺眉,“你把我帶到天之涯的大本營,是什麼意思。”

    楊守平淡道:“也沒什麼意思,只想讓姜公子看看,天之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自姜白虹一到長生堡,先知天之涯,事實上,若不是當年嶽鳴自林青鋒處歸來時遭遇天之涯的刺客,他也不會與嶽鳴結下這一段父子因緣。而後他在長生堡長大,自然而然就有一個印象:天之涯乃是長生堡的大敵。當然,後來楊守接手天之涯後,二者之間衝突更多,姜白虹殺過天之涯的人,而天之涯的人也殺過他的許多手下,就連嶽小夜之死,也有一半是因着天之涯的緣故。

    而這樣一個天之涯,竟是先前的北疆駐軍出身,實也是令人始料未及之事。

    楊守續道:“天之涯的第一任首領凌五,原本是長安騎的副將,他的名字,原是叫做凌勤至。”

    姜白虹點了點頭,往昔長安騎的副手,自然是不願以本名現身蒙羞,因此只以凌五之名行走江湖。他道:“我只聽說他,倒是沒有見過。”

    確不曾見過,凌五行刺嶽鳴未果,被長生堡主反殺,後來纔有楊守接任天之涯之事。

    楊守道:“我也只在小時見過他,回到北疆時,他已去世好幾年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長生堡與天之涯的糾葛,竟已延伸到第二代了。

    楊守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案,他的手指纖長白皙,不似江湖人,僅有的幾個薄繭也都在指上,那是握筆留下的痕跡,而非練武所得。他輕輕嘆了口氣,“凌副將接手的時候,原是天之涯最慌亂的光景。”

    姜白虹問道:“不是你接手那時候?”

    楊守搖了搖頭,“不是,我接手的時候情形也不好,但大家至少知道該做些什麼,可那個時候,大家並不知該做什麼。他們中的多數,原是北疆最精銳的軍人,生於戰場,長於戰場,你讓他們離開這裏,當做些什麼?衆人心中可是一點數也沒有。且當時朝廷又有一樁過分之處,他們離開了軍隊,手中卻無錢,日後生活也成了難事。”

    姜白虹一語不發,這種心情,他亦是可以理解,以他的現下所受的內傷,若說從此退隱江湖,說不定真還能多活幾年?可他能做到幺?離開江湖的姜白虹,還是姜白虹嗎?

    楊守見他神情,便知其意,微笑道:“我便知你懂。”

    這句話中似有深意,姜白虹一時不及深想,問道:“之後又怎樣?”

    楊守道:“之後?有些人回鄉了,但多數並不願,他們確也曾靠打獵度日,但若說以此支撐生活,還差得遠,而他們亦是不甘於這樣的生活。凌副將便想,既如此,索性入了江湖罷。”

    一入江湖,便由不得自己了。

    天之涯在江湖上的歷史,姜白虹幼時聽嶽鳴、柳然、胡絕都提過。這個神祕組織興起於北疆,勢力慢慢擴展,乃至江北。是時長生堡亦是於江南崛起之時,兩大勢力一南一北,便有了些摩擦碰撞。到後來,兩個組織的勢力範圍逐步擴張,衝突漸多,正所謂一山容不下二虎,終有了凌五行刺嶽鳴一事。

    在那之後,凌五被嶽鳴反殺,天之涯的勢力急劇收縮,直到楊守重掌天之涯,又任命左使右使,方纔慢慢地興盛起來。

    姜白虹擡頭看向楊守,“你說你先前在江南,原來是因着凌五之死,方纔回了北疆。”

    楊守點了點頭,“正是。我的母親,原是卓軍師最小偏憐的女孩兒,因着自幼體弱,不得不在江南生活,可後來知道了北疆的事情,我想着,總還是要回去的,我不回去,北疆的那些人又該怎麼辦呢?”

    推算年紀,楊守回到北疆的時候,也不過是個體弱多病的少年。他接手天之涯,以養珠之法暫得謀生,再後來招攬左使右使,令天之涯再度成爲長生堡的最大威脅。這樣的心氣本事,姜白虹想了想,也不覺佩服。他的性情,是想到了便要說出,便道:“這般說來,你還真是難得。可有一件事,我倒不大明白。”

    楊守微笑道:“姜公子請講。”

    姜白虹道:“這些事情現下我皆已知道了,可你告訴我這些,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聽到這句問話,楊守罕見地停頓了一刻,終於他再度開口,表情幾乎可以稱之爲慎重。

    “姜公子,如果我說,我希望看到天之涯與長生堡能夠和平相處,你以爲如何呢?”

    姜白虹聞言,不覺一怔。

    這句問話,如果換在他沒到北疆的時候,聽到了大抵會當做一個笑話,天之涯與長生堡對峙了這幺多年,雙方因此死傷的人不知有多少,現在輕飄飄的一句和平相處?簡直滑天之下之大稽。可是現在,當他知道了天之涯的由來以往,又有自己的處境比對,心中不由也產生了幾分“其情可憫”的意思。

    楊守低聲道:“天之涯的人,並不止姜公子看到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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