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23章 俠客隱(145)
    文之隱見他眼光掃來,略覺不好意思,正待說話,突聽得外面一個老婦聲音叫道:“救人啊!謀財害命喔!”文之隱一驚,忙道:“我去外面看看。”若雨內力頗不如他,問道:“怎麼了?”文之隱道:“有人疾呼救命。”望了梧桐一眼,又見此間客人不少,店中顯無危險,微微一笑,道:“梧桐兄弟,跟我來!”梧桐喜道:“好!”二人並肩快步出了門外。

    若雨雖知自己女子之身,在夜色中行走頗爲不便,故而文之隱顧慮她安全不喚她同去,但想自己明明身着男裝,不免有些醋意,一站起身道:“姊夫,我也去!”杜嚴急止道:“姨妹別去!要是出了甚麼意外,要我怎麼跟你姊姊交代?文兄弟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若雨心道:“我武功可比你書僮高多了,還能有甚麼意外?更何況我要去也不是爲了阿隱哥安全。”但見杜嚴神情憂急,終究敬他身分,不好拂他之意,只得重又坐下,心道:“最好阿隱哥給我快些回來。”

    不料一炷香時分、一盞茶時分、一頓飯時分過去,始終不見二人迴轉,若雨雖信極文之隱武功高強,終究情切擔憂,又道:“姊夫,我要去尋阿隱哥!”杜嚴眉頭微蹙,道:“你一個人去怎麼行?再等半個時辰,要是他們還沒回來,我們再一起出去尋他們。”若雨急道:“可是我心中不安,要是他們真的出了甚麼事,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杜嚴拗不過她,想她身着男裝,暗夜之中應也不會太過惹眼,終於答允,偕若雨出了客店。

    若雨出了客店,眼見四周一片黑沉沉的,微覺害怕,又想:“方纔阿隱哥說是聽聞他人求援,卻也來不及問他聲音是從何處傳來,這時卻要到哪裏找去?”向左望望,又向右看看,毫無一點頭緒,擡頭望天,見是一片陰鬱,烏墨黑灰重重疊疊,厚厚雲層掩住所有星辰月光,若雨暗道:“不料今晚竟是如此多雲,否則應能看見上弦月的。”心念即此,靈光一閃,喜思:“對了,就是月亮!”連忙從懷中取出“千里共嬋娟”,全力對空發出。

    杜嚴奇道:“這是甚麼?”若雨隨口答道:“我和阿隱哥傳訊的工具。”一句話完,全部心思都放在觀察何處是否有千里共嬋娟的迴應。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卻毫不見一點白色影子,心中一片冰涼:“以我此時功力,加上阿隱哥耳力素來敏銳,要他仍在救人,決計不可能沒聽見我的千里共嬋娟,看來……”趕緊搖了搖頭,心道:“也許他是要悄悄救人,是以不能貿然發聲迴應,我且再待片刻。”舉手接下落回的千里共嬋娟,待了片刻,依舊不聞迴音,回頭向杜嚴道:“姊夫,我想去走走看看。”說着伸出食指指向右首道路。杜嚴心道:“她如此獨立,哪裏需要我保護?”應道:“好。”與她一起走了過去。

    若雨四處張望半晌,只覺一片靜寂,雖然有些民房稍稍透出燈火,卻也驅除不散夜晚道上的冰冷。若雨不察一點文之隱蹤跡,右手向上一揚,千里共嬋娟又上天際。

    杜嚴心道:“這玩意兒倒是有趣得很,莫非是文兄弟特地做給姨妹傳訊之用?”一個心思轉過,又見若雨十足專心的觀望四方,瞧她臉色,顯然仍是未得一點頭緒,原本純粹看好戲的心情也開始一點一滴轉作疑惑擔憂。

    若雨見千里共嬋娟再次落回,接下,道:“我們去左邊好了。”也不等杜嚴迴應,便快步向左而行。杜嚴聞她聲音些微顫抖,知她口上雖說得冷靜,其實內心十分緊張,慰道:“別擔心。文兄弟不會有事的。”若雨微一點頭,低聲道:“謝謝。”腳下卻是轉得更快了,要不是明白杜嚴追她不上,此刻早是運起輕功飛步而行。

    若雨尚未奔至多遠,心中已自按捺不住,右手奮力一揮,又將千里共嬋娟遠遠打出,心中暗道:“拜託,阿隱哥,快點告訴我你在哪裏!”仰天而望,只見千里共嬋娟乘載着自己的希望不斷上升,然後漸漸變小、變小、變小……接回千里共嬋娟,若雨心下黯然,她明白,以文之隱對她之關切,在聽到自己接連三次的呼喚,便是情況再急迫萬倍,他也決計會想盡辦法騰出一隻手來發送暗號,而今一點回應也無,要非他已遭人帶出數裏之遙,完全聽不見信號,就是受人暗算,昏迷不醒。

    這時杜嚴才喘着粗氣靠了過來,眼見若雨雙眼黯然無光、神情哀悽,心中也覺不忍,不欲再作徒勞的安慰,放緩腳步朝她走近。若雨餘光瞧見杜嚴身影,低聲道:“姊夫,你在這裏等我,一盞茶時分之內我必定回來。”毫不等杜嚴阻止,說至“回”字時早已運上輕功飛出數丈。

    杜嚴驚道:“姨妹!”正想發足而追,卻見她的身影早已縮成一顆小小黑點,心知追趕也是無用,只有乖乖停下腳步。他一生養尊處優,何曾遭人拋在暗夜空蕩蕩的大街之上,此時卻也不禁一陣膽寒,只有自想:““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沒事,沒事的。”

    若雨運起輕功飛速而行,心中略略冷靜下來,暗自籌思:“以阿隱哥的功夫,此刻還有多少人能向他暗算成功?除非是有人設下圈套設計他的。不過更令我不解的是,甚麼人會故意攻擊阿隱哥?若要謀取財物,看衣着也知道該找姊夫;要找我麻煩,又何必抓走……莫非是擔心他出手保護於我?可是要真如此,那些人爲甚麼還不來找我……”心念及此,暗吃一驚:“莫非是想店裏人多,故意不放阿隱哥回來,要誘我出外尋找,等我落單?”想着不覺停了腳步,只覺下一瞬間就要有人從道旁躍出,將她擄去。

    若雨反手抽了旗子在手,心道:“阿隱哥不在此處,我可要更加小心纔行。只是要真如此,那會是誰?是一般路人,還是曾經見過之人?難道是黃海三浪?嗯……以上官颶的功夫,要暗算阿隱哥或許有點可能……只是連大夫明明已經把他們帶走了纔對……還是祁夏清?不可能罷?此地距足赤宮尚有六七日路程,何況他清楚阿隱哥藥性未解,便是要對我下手,等着我們自投羅網必然比特地出來暗算容易許多……到底是誰?”她這時既已明白文之隱遭人暗算,運起輕功奔行的用意已不再是將他尋回,而是要瞧瞧附近是否有何蛛絲馬跡,好推測他究竟給人帶到何處。

    且說文之隱與梧桐當時奔出救人,文之隱道:“梧桐兄弟,走這邊!”梧桐道:“好!”二人快步向右奔去。文之隱豎耳傾聽,知道奔行之間那老婦仍是持續呼救,聽聲辨位,追至一間茅屋之外。文之隱向梧桐打了個手勢,要他同自己閃在門邊,隨即悄悄向裏探望。一望之下,只見茅屋最底之處,左右各點了一根拇指粗細的紅燭,映出一名婦人朝外盤腿而坐,雙手反在身後。透過那二點不算太亮的燭光,可見那婦人的豔紅薄脣輕輕顫抖着,顯然極爲害怕,但從襯出她紅脣的白皙肌膚看來,其年歲至多也不過與龍後銘相仿,與其嘶啞蒼老的嗓音渾不相稱。茅屋四角俱是黑沉沉的一片,氣氛顯得相當詭異可怖,文之隱觀望片刻,心道:“不知爲何,這婦人看上去雖無危險,我卻隱隱約約感到一股殺氣,也許有人埋伏一旁。”正自忖度應該先行在茅屋外圍巡視一圈,或是直接闖入救人,忽又聽那婦人悽叫道:“救人喔!他們要回來了!”

    文之隱一驚,再不猶豫,低聲道:“你先別進來,給我把風。”見梧桐點了點頭,當即飛身而入,不料一踏入茅屋地面,忽覺腳下一鬆,暗道:“不好!”連忙一個鏈子錘飛出,擊碎屋頂一角,掛於其上,借力飛身而起,回頭一望,只見茅屋地面一個圓形大坑陷落,其徑長正與茅屋寬度相同,心中暗道:“綁這婦人之人未免陰險!擔心有人救她,竟挖瞭如此大一個陷坑。”待得念頭轉過,他已在空中翻過一個筋斗,輕輕落在那婦人身周的實地之上,一拱手,低聲道:“小子文之隱,聞太太有難,特來相救。”那婦人一聽大喜,低聲道:“相公如此善心,定有回報。我雙手給人用鋼索反綁,不知相公能否爲我解開?”她這時的聲音已不再似老婦聲口,倒似一名嫵媚少婦,但文之隱身處險境,也未多想,心道:“鋼索?”從懷中摸出單刀,暗想:“持刀運上內力,或許能成。”便道:“小子或可一試。”不料那婦人一見他單刀在手,登時嚇得面如土色,道:“別……別……不要!快……快把刀放下!”

    文之隱一笑,收起單刀,作了一揖,道:“但求爲太太解除綁縛,絕無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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