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非歡深深吸口氣,以沉默接受教練的要求。
魏如薰的綁架事件讓藍非歡興起學拳的想法,他不希望有錢有權有勢的自己會因身手不濟而栽在歹人手裏,然而潔癖如他不想到拳館受訓,便特地買了個單位蓋成自己的私人訓練室,高薪聘請教練教他打拳。
藍非歡託人請的這位年過五十的拳擊教練曾教出許多職業拳手,而他亦要求教練以比賽級拳手的規格來訓練他,但……每每訓練的強度增加,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後悔,可半途而廢偏偏不是他藍大少的風格。
僅僅熱身,藍非歡就累得趴在地上一時起不來,可教練還是‘溫柔’地來催他把握時間。
正式的訓練是和教練做拳擊對練,教練特別注重出拳和閃躲的速度和靈活性,這麼練個二十幾分鍾,間中只有三次短暫的休息,藍非歡兩條臂膀已經快不是自己的,腳底板也因頻繁和地面摩擦而火辣辣地刺痛,擦破腳皮的傷自他開始練拳的三個月以來不曾完整痊癒。
對練結束後,“沙包踢腿,十五分鐘。”教練拍拍那個重兩百斤的沙包,沙包標記了幾個人體致命點,必須準確地攻擊這幾處,力度必須符合教練的要求,教練時刻在一旁把守,不合格的次數太多就得加時練。
這十五分鐘之後,藍非歡得需要緩個至少兩分鐘才邁得開腿,小腿前側因頻繁踢沙包也是破皮還淤血,和腳底板一樣是長期好不了的傷,極度疲勞的胯則是一彎腰就痛得像給人踢中命根。
如果還可以多休息一會兒,藍非歡非常願意,可緊接著還有二十分鐘的格鬥訓練,這一環節最能讓藍非歡對自己弱爆的身手感到羞愧,整整三個月下來,無論他多努力,還是沒有一次能制服體格比他小、年紀比他大,還全程看起來毫不費力的教練。
教練偏偏很懂得鼓勵人,“今天又進步啦,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擺脫你。”
我才費了三十五年喫奶的力氣才能不被你掐死……藍非歡在心裏碎碎念。
“今天如常跑步十公里,負重吧,這個特地給你買的,拿去,不收錢。”教練的笑容和藹可親,和他的職業反差太大。
藍非歡接過那至少有十斤重的負重腳套,真心說不出謝謝。
一邊綁上腳套時,藍非歡對教練說:“教練,你的事我跟朋友談過,他說可以幫你上訴,他會聯繫你。”
“啊……”教練的表情五味雜陳,雙手在褲邊上擦了擦,握住藍非歡的手,“謝謝你啊律師,謝謝你!”
藍非歡輕握教練的手,客氣地微笑以對。
教練有個打過國際賽的兒子,不幸因比賽身亡,然而賽會以他簽署過生死狀爲由不予賠償,教練因而苦苦和賽會鬥爭了六年,兒子的保險金都已見底,還是沒有一家律師能幫得了他。近來因藍非歡支薪闊綽,教練便又有預算上訴,可還是失敗。
藍非歡本來不管人私事,但教練低落的情緒太明顯,他一問之下才得知教練的煩惱。
由於賽會的最大讚助商是藍海的長期客戶,藍非歡查過,確實是藍海在替賽會提供法律協助,這間中既有矛盾,他便不好插手,於是把這事託付給魏闕。魏如薰昨晚聽他大致敍述後表示紀陽可以負責。紀陽如今的鋒頭不如魏如薰,賽會若是決定打這官司,見對手律師不是皇牌的話,大概也不至於要求藍海出王牌。藍海的王牌自然就是藍會長本人。
魏如薰如是分析——官司輸贏機率是一半一半,若賽會願意和解是最好,只是賠償金額方面,要爭取到一個理想的數,就得看兩方律師的能耐。
藍非歡心裏有個底,到時他就指派個說不過紀陽的人去出戰,要是賽會始終不肯妥協,他才親自出面協調。
藍海和魏闕是競爭關係,官司對上的機率隨著魏闕的擴展而越來越高。本來,藍非歡和魏如薰說好要是對上就堂堂正正拼個輸贏,可真正有案子到手的時候,魏如薰居然首先表示厭煩。
“我們倆已經常碰面,職場就不要碰頭了吧。”這是魏如薰原話。
魏如薰這意思,藍非歡是非常樂意配合,他現在苦盡甘來,和魏如薰常有機會在一起過二人世界,雖然不能公開關係是個遺憾,但現今這樣相處實際對雙方都沒壞處,藍非歡很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平和。
離開拳舘,藍非歡沿固定的路線快慢交替著跑。天氣開始升溫,即便太陽還沒全升起,他已汗溼全身,他必經的最高檢察院外,彎身扶著膝蓋喘口氣,他還有五公里的距離纔到得了家。
“藍會長,真有毅力啊。”
藍非歡直起身,看向走過來的一位檢察官,這檢察官姓巫,他就是和魏如薰合作揭發鄭傑賄賂案的人。
藍非歡禮貌一笑,巫檢雖然也是個狠角色,但至少是個清官,藍非歡不和他交惡。
“巫檢那麼早上班,相較之下,我這是遊手好閒。”
“哈哈。”巫檢訕笑,“客氣什麼,誰不知道藍會長一週上班六天,天天早到遲退。”
藍非歡也呵呵乾笑兩聲,他覺得聊兩句夠了,正要結束這段寒暄,巫檢就接著說:“近期我可能會在法院對上你,想想就心慌呀。”
藍非歡蹙眉,巫檢算是個大人物,藍海要是有哪個律師接到由他提控的案子,他不可能會不知道,而且巫檢這麼說,似乎也很懂他負責的案子絕對有理由給呈交到會長的手上。
“有個拳擊手因爲服藥過度神志不清,在練習的時候誤殺隊友,那拳擊手來頭不小,是國際賽會最大讚助商的二世祖。”巫檢反掌指向藍非歡,“賽會是藍海的客戶。”
藍非歡眉頭更緊了,“確定是吃藥惹事?”
“物證確鑿。”巫檢笑著說,“還請藍會長高擡貴手,按平常心較量就行,那,我先走了,不妨礙你。”
藍非歡嘆氣,講真,他的客戶要是堅持不認罪,他是有很多法子說服法官輕判,可現在他有別的考量,他要是讓這個很顯然是又打死人的二世祖脫罪,那麼他教練的官司即使魏如薰出馬也很難成功。
二世祖怎麼都是個坑?
藍非歡一鼓作氣跑回家,大白狗四喜已經比一個小孩還重,他四肢痠軟地回到家門,被這狗弟弟一撲就華麗地躺倒在地。
“嘖嘖,四喜來!”藍忠秀在沙發上叫喚,但這狗還是踩在藍非歡身上猛舔。
眼看沒人來搭救,藍非歡只好掙扎起身,練拳練得一條狗也打不過,那真是白練。
“爸,你找人教教他規矩好嗎?不然你就自己教,藤條你有沒有,我給你拿一把。”
“胡說八道!狗怎麼能打?打壞了怎麼辦?”
藍非歡眯眼瞪老爹,這重狗輕子的觀念讓他咬牙切齒,然而想想,他爸自從有了這條狗就不再夥同他媽給他找結婚對象,那是天大的一個好事,他必須感謝這條帶喜的狗。
“好,四喜最乖,四喜最棒,不能打,不能罵。”藍非歡忍著腿痠爬上樓去,一進房間就脫了上衣、外褲和襪子趴倒在牀。渾身骨頭正在解散中,他決定睡一會兒才上班。
啪噠啪噠,狗腿急促跑動的聲響由遠至近,藍非歡暗叫不好,他沒關門,他還沒來得及爬起身,四喜就闖進來了。
“爸!”藍非歡大叫,他可受不了牀上有狗毛。
藍忠秀趕上得快,一把拽住四喜狗腿,把狗拉出他兒子一塵不染的聖地。然而還是要罵兒子一句:“搞什麼?沒穿褲子好歹關門!不像話!”
藍非歡沒力氣計較,依然趴死在牀,有氣無力地說:“替我關門,感激不盡。”
聽見了關門聲,藍非歡卻察覺有人靠近,轉頭一看竟是他爸。
“做什麼呢?這麼累?”藍忠秀問,一邊替兒子撿地上的衣褲和襪子。自從開始照顧狗兒子,這位藍家大老爺也學會收拾東西。
“爸。”藍非歡抱着枕頭,姑且任性一問:“我要是敗掉藍海,你會不會打死我?”
藍忠秀把髒衣服放進洗衣籃,走到牀邊坐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遇到什麼麻煩?”
藍非歡擡手支頰,“我可能會要幫個打死人混蛋辯護,那混蛋家裏是祖傳三代的生意,第一代和阿爺是把兄弟。”
“那你跟你阿爺說去,跟我說沒用。”
藍非歡齜牙,真想喊他爸滾。
“你在理的話,你阿爺不會死腦筋,你也很久沒去看你阿爺了吧?”
最後一次去的痛苦經歷藍非歡還歷歷在目。
“我陪你去?”
“好!”藍非歡果斷接納這位戰友。
“那快訂機票,我就這兩日有空。”藍忠秀說著就一巴掌拍藍非歡挺翹的美臀。
“嗷!”先不說羞,藍非歡現在渾身肌肉都痛,這一拍可比挨魏如薰的皮帶還疼。
看兒子還不起來,藍忠秀又往大腿一拍。
藍非歡叫,“別碰!痛啊!”
“嘖。”藍忠秀一臉嫌棄,“不就是跑個步,至於那麼累?你這電影明星的身材是練來中看不中用的嗎?”
見老爹還要出手,藍非歡一骨碌滾到牀的另一邊。
“我要去公司!叫媽幫我收拾行李!”
氣呼呼地,藍非歡滾下地跑浴室去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