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的工作組還真有合適的人。”應栩桐想到了牛小博，“他春節的火車票買的晚，沒回老家，我們組之後也沒有任務拍攝，我幫你問問。”
“這麼巧，太好了！”井向齊高興地說。
“不過他才工作半年，勤奮是勤奮，技術上欠缺一點，可能沒老攝像幹活快。”應栩桐道，“你這個項目具體怎麼拍，有策劃或者分鏡嗎？”
“有，這些前期都弄好了，攝像照着分鏡拍就行。我這個組導演和主攝都是老人了，比較有經驗。”
“行，那就好辦。”
“……對了，好久沒問你了，你新工作怎麼樣？”井向齊問完了正事，又關心起好朋友來。應栩桐想到何宣藝，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好像有點好，又有點不好。好是他竟然遇到了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不好是這份心動要化成行動，難度比以往強得多。
“還可以吧，只是我現在這個組是暫時的，並不是我最終的職位。”應栩桐說。
“怎麼講？……哎哎，我有新電話了，先不跟你說了。”
“好，你忙吧，我幫你問下那個攝像。”
掛了電話，應栩桐立刻撥了牛小博的電話，第一遍打佔線，第二遍又打，電話剛一通，對方瞬間就接起來了，應栩桐講了整件事情，牛小博笑道：“應導這麼巧，你跟何導一前一後同時給我介紹活耶！他剛跟我說完，我都答應他了。你的活是什麼內容啊，年前還是年後的？”
應栩桐一驚：“年前的，在薊城郊區拍。何導給你介紹的什麼項目？不會是給一個手機app拍廣告吧？”
“就是！”
應栩桐再次驚訝，方纔井向齊的確說過他讓其他人幫忙問攝像，難道這麼巧他同組的人認識何宣藝，何宣藝又介紹了牛小博。不過仔細想想，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裏工作，井向齊那邊有人認識何宣藝也不奇怪。
“我剛聯繫上對方，是那個項目的總導演，姓閆。”
這個人應栩桐不認識，但保不齊是井向齊組裏的其他人。
“好吧，我大學舍友是這個項目的製片人，我再問問他，說不定真是同一個項目。”
應栩桐那邊要掛電話了，又聽牛小博說：“謝謝你啊應導，你人真的太好了。”
應栩桐笑了，很多時候你覺得對方好，其實你自己也是個好人。
“沒事。”應栩桐說着，嘴上還不忘誇何宣藝一句，彷彿他已經把對方變成半個自己人，凡事都得提上一句。“這件事你還得謝謝何導，畢竟是他給你介紹的。”
應栩桐剛掛了電話，井向齊立刻又打來：“喂應應，我們組導演找到攝像了，你不用幫我問了。”
“你們們組的導演叫什麼，是姓閆嗎？……巧了，這個閆導可能認識我新工作組的總導演，他推薦了一個攝像，正是我想找的攝像。”
“我去，那是挺巧了，嗨，咱們這個圈子就這麼大嘛。”
兩人又聊了幾句，應栩桐掛上電話，莫名笑了。可能是他感情上頭，一點小事都讓人覺得欣喜。他在想何宣藝是不是聽了自己在雪山上的那番話，開始關心牛小博、給他介紹私活了；他又想好巧啊，薊城這麼多攝製組，偏偏他與何宣藝都認識這個組的人；他還想待會去了辦公室，把這件事告訴給何宣藝，對方聽了會不會產生一種“有緣千里來相會”的感覺。
應栩桐抱着這些愉快的念頭上了樓，來到四組辦公室時，何宣藝已經坐在電腦前剪片子了。他的後背衝着應栩桐，腦袋上帶着大耳機，左手操作着鍵盤，右手握着鼠標，鍵盤旁邊有幾張打印的稿子。剪片子的耳機是那種隔音很好的專門耳機，應栩桐知道叫他他也聽不見，於是走過去拍了拍他：“早啊何導。”
他表情冷漠，還透着稍許的不耐煩，彷彿應栩桐跟他打招呼的這幾秒，耽誤了他的剪輯進度。其實上週何宣藝就想說，應栩桐沒事可以不來。醫院這個片子和“新青年”不同，何宣藝要自己全盤負責，不會假手他人，應栩桐來公司也幫不上什麼忙。
應栩桐一股熱情遇了冷，不過他也不氣餒，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何宣藝旁邊：“何導，你是不是給小博介紹了一個外面的拍攝？”
何宣藝本想帶上耳機繼續工作，聽應栩桐這麼問，警惕地盯着他：“怎麼了？”
何宣藝工作這麼多年，一直秉持一個理念，這個理念是他在二組工作學到的，就是到最後你會發現，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拍紀錄片這件事，涉及太多工種、太多人員、太多合作，任何一個環節都會出問題，何宣藝作爲導演，他的工作除了策劃、拍攝、剪輯，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解決各種各樣的人，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每次微信提示音響起、或者有人給他打電話、或者哪個工種的哪個人跑過來找他，何宣藝第一反應都是又要出狀況了。他聽應栩桐這麼問，以爲應栩桐也碰到這個項目，想要截胡。
“我早上也想給小博介紹一個私活，他說你也給了他一個，而且咱倆的項目還是同一個。”
“真的？”何宣藝放心下來，“那個給手機app拍宣傳片的？”
“對，你是認識項目組的導演嗎？那個組的製片是我大學室友。”
這個姓閆的導演，是何宣藝以前拍攝時認識的。當時公司和外面另一個項目組合作拍片，拍攝結束後，閆導把何宣藝拉進一個拍攝羣，這個羣都是私活缺人，發佈信息招導演、攝像或後期剪輯的。何宣藝對這個廣告項目不感興趣，他很少在外面接活，一是他不差錢，二是他每個片子的製作週期都長，外面的私活受不了他的工作進度，所以他把這個活介紹給了牛小博。
既然應栩桐不是來截胡的，那這個話題就沒必要再進行下去，何宣藝毫無語氣地回了一聲：“……哦。”
他兩隻手摸上耳機，想繼續剪片子，應栩桐在他“即將失聰”之前見縫插針問：“你是因爲聽了我在雪山上說的話，所以想到小博，主動給他介紹工作了？”
應栩桐臉上洋溢着笑容，有點得意又故意的張揚，好像在炫耀“何宣藝終於肯聽應栩桐的話”這個事實。何宣藝瞧着他的表情，心裏不爽。他是被應栩桐說動了，但是不能在應栩桐面前承認自己被說動了，這是一個無關自尊但有關面子的關鍵問題。何宣藝沒有立刻帶上耳機，他認真盯住應栩桐，一字一字地說：“我、要、剪、片、子、了。”
“哈……”應栩桐輕輕笑了一下，他心裏有種微妙的情緒，就像逗貓逗狗那樣，看到對方急了，反而有些竊喜。
“好好，那我……我在這待着，你要是累了不想剪，我可以替你一會兒。”
何宣藝根本不想跟應栩桐待在一起，更不會讓他幫忙，直接說：“我習慣自己的片子自己剪。”
“好……那我就在旁邊坐着，學習一下。”
“我剪片子不喜歡別人看着，知道我這個毛病，攝像和韓老師這幾天都不來。”
“這樣啊……”應栩桐不想走，又沒什麼說辭，搬出胡亂的藉口，“反正我都來了，在這待會看會電影吧，好久沒拉片了。”
何宣藝又立刻說：“你沒事的話可以不來公司，殷志勝今天都沒來，我們公司不像電視臺，不是事業單位，不用坐班。”
“……”
應栩桐說一句，何宣藝懟一句，而且沒有一句話是客氣的，他把“不希望、不願意、不喜歡”藏在每一個字裏，每一個語氣裏，就差直接對應栩桐說“請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