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聽起來有些公鴨嗓的男性聲音,問道,“你看清楚了嗎?”
“沒有。”一個略顯稚嫩的回答。
“廢物!”什麼東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似乎是男子踹倒了什麼東西一般,發出沉悶的聲響。
就着月光,只見翠翠捂着小腹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
“主人,翠翠真的沒有看清楚,那姐姐身旁的人太厲害了,翠翠打不過!”翠翠小腹被踹的彷彿五臟六腑都快碎掉了。
“廢物!廢物!我花那麼心思把你培養成蠱童,你卻連一個小東西都搶不回來,有什麼用!”那個被稱作“主人”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看着翠翠,“我告訴你,東西若是搶不回來,你就得給我死!”
男人說完,揚長而去。
翠翠猛地咳嗽,一灘血淬在地上。
書坊沒了書,便早早的關了門。
雲珠稍稍有些驚魂未定,卻還是強撐着精神喜笑顏開,省的沈驚河問東問西的不放心。
秋玲備好了雅間,將晚膳端了上來。
祁川與雲珠對面而坐,沈驚河卻站在一旁沒動,因爲祁川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的厲害!
“沈公子,今年幾何?”祁川開了口,一句話問的一旁的雲珠差點將喝進去的水噴了出來。
“回王爺的話,在下今年不對不少,正好十八,下月初六便是生辰。”
“下月初六?”雲珠驚呼,“沈驚河,你怎麼那麼會挑日子?”
沈驚河不明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下月初六,本王要動身回北域了。”祁川替雲珠回了話,目光卻還是落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子的指尖。
“在下明白王爺的意思了,今日在下就着手準備去北域的一切,一定將殿下妥善照顧!”
“不用你照顧!這是我妹妹!”
“王爺事務繁忙,在下上回便說了,這種小事交於在下便好。”沈驚河語氣依舊是溫和,但祁川聽起來卻是刺耳的狠。
“你!你以什麼身份!”
祁川一句,整個屋子連呼吸聲都沒了,公主才九歲······這這這能以什麼身份?
“三哥哥!”雲珠將手裏的筷子一擱,“還喫不吃了!都要涼了!”
看着雲珠有些生氣的模樣,祁川語氣也軟了,“喫喫喫,現在就喫!”
“王爺······”沈驚河剛一開口,就被雲珠瞪了一眼。
“沈驚河你給我坐下,喫飯!再說一句,我就把你嘴縫上!”
“小云珠,來喫塊肉!”
祁川夾了一塊肉進雲珠的碗裏,雲珠不買賬的將碗一挪,道,“三哥哥,你也一樣,再說話,針線伺候!”
祁川聽話的縮回了筷子,將那塊肉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耳根剛清靜沒一會,掌櫃的來敲響了門,“公主,外面有一位自稱是薛桂的公公,說是尋公主有些要緊事!”
“薛桂?”雲珠讓秋玲開門,“讓他上來。”
“是!”掌櫃的應聲下去請薛桂。
不時,薛桂便腳步輕盈的上來,“老奴是不是擾了公主殿下宴賓客?”
雲珠吩咐人又備了一副碗筷,薛桂進門一眼便瞧見了祁川。
“呦,平江王,奴才拜見王爺。”
祁川沒擡眼,“嗯,平身,薛公公這個時候來第一樓應當是有些要緊事吧,需不需要本王避諱?”
“王爺言重了,薛桂不過是來替皇上傳兩句話給公主殿下,自是無需避諱,”薛桂笑眯眯的看着雲珠,“今日太子爺大婚,公主未進宮,皇上才特地派奴才前來。”
雲珠正欲起身,薛桂卻一步上前按住了雲珠的肩膀,“不必了,公主,就兩句話。”
“公公請講。”
“第一句,公主天賜聰慧,經商有道,封爲南梁御用皇商;第二句,晏城要建公主廟,並立碑載事,還請公主同太子殿下親自去一趟晏城,以安民心。”
同太子?沈驚河的耳朵緊緊的抓住了這三個字。
“本宮知道了,公公用膳了沒?坐下一同喫些?”雲珠指了指那副新的碗筷,“碗筷已經備好了,就等着公公了。”
薛桂對於雲珠這種座上賓的方式自然是滿意的,將拂塵往懷裏一夾,“老奴謝公主美意,只是老奴身上還有些其他事,就不多打擾公主了。”
“秋玲,送薛公公。”雲珠也不多加挽留。
“公主,老奴還有一句話,如今太后已經醒了,公主還是擇個日子回宮吧,有些人總歸是要見的。”薛桂說完便出了門,秋玲緊跟其後,將一張銀票塞進了薛公公的手裏。
“這可不行!”薛桂假意推辭。
“公公,您是明白人,這是公主的意思,還請公公笑納。”
“小云珠,三哥哥陪你去晏城,最近也無事,走一趟也無妨。”祁川可不想自己這極可愛的妹妹便宜了一個看起來地主鄉紳一樣的傻小子。
“王爺······”
“沈公子,你給本王閉嘴!這是本王的妹妹,不是你妹妹!”祁川一個眼神,木魚便擠到沈驚河旁邊,抵着沈驚河的半邊胳膊。
“在下······明白了。”
雲珠眉頭揪着,“父皇這是何意?太子哥哥剛剛大婚,就要我同他再回晏城,難道不怕這微生尋真心有微詞?”
“可能在父皇的心裏,扶虞早已可有可無。”
“你的意思是,父皇想攻打扶虞?”
祁川飲了一口酒,“當年二哥纔是父皇最喜愛的孩子,去了扶虞,父皇一直心有不甘,現在南梁國力強盛,拿下扶虞,也並非是難事,就連整個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雲珠沒心思聽這些,耳邊嗚嗚響也不影響在心裏盤算着時間,去晏城怎說也得十日,南宮玉又說想要自己陪着去流巽寺祈福,這樣算來便真的要耽誤了下月初六出發的日子。
“三哥哥,回北域的時間能推遲些嗎?”雲珠把祁川問懵了。
“遲些?”祁川搖搖頭,“遲不了,父皇有令,下個月必須拿下回鶻,以絕後患。”
“三哥哥,那你先回去,我要遲些出發。”
“那我給你留些人馬,護送你。”
“不必了,有沈驚河就夠了!”
“小云珠,哥哥的人可都是精挑細選的,還是給你留一些吧!”祁川企圖說動雲珠,別帶着沈驚河,他一看這小子的眼睛都要貼在雲珠身上揭不下來,心裏就膈應。
雲珠煩了,“三哥哥,這屋子裏除了秋玲和我,都是身懷絕技,你當初將芳官兒借給我,不也是這個原因?”
雲珠早就看見了芳官兒手心裏厚厚的繭,若是尋常唱戲練功,怎也結不了那麼厚,除非是真的舞刀弄槍,練些真格的!
“那···好吧,哥哥明白了,芳官兒,你可要好生保護公主,若是有一點意外,本王可是要拿你是問的!”祁川說着這話,可眼睛卻是瞟這沈驚河的。
沈驚河垂着眼睫,細心的爲雲珠佈菜,祁川剛想開口,雲珠手快往祁川的嘴裏塞了一個整雞蛋。
“三哥哥,喫茶蛋,可好吃了,你嚐嚐!”
沈驚河嘴角浮起一抹清淡的笑,連木魚都忍不住了,轉過身去,笑的不行。
祁川費勁巴拉的將那個雞蛋摳出來,口水直流,“笑什麼都笑什麼!這是妹妹的愛,你們懂什麼!一羣嫉妒鬼!”
木魚指了指自己的臉,“王爺,王爺,下巴,您的下巴好像合不上了······”
祁川表情一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驚慌失措的指着自己的臉,“小云珠···小····雲珠,下巴,下巴······”
雲珠一擡手,小手咔擦一聲,祁川的下巴赫然恢復原位,“三哥哥,你再不好好喫飯,雲珠不介意把你的手腕也卸掉,讓木魚給你餵飯!”
祁川終於安靜了,離開第一樓的時候,祁川本想單獨拉着沈驚河說上兩句,卻愣是被雲珠盯着上了馬車。
馬車遠去,雲珠的眼角餘光之處一個小小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閃過,直覺告訴雲珠,那是今日逃走的翠翠!
“翠翠!”雲珠追上去,大喊一聲,腿腳剛復原,雲珠還不敢太過於使勁,跑了兩步便停下了。
“怎麼了?”沈驚河追上來,“是誰?”
“是翠翠,今日的那個蠱童,她回來了。”雲珠盯着黑暗處,她覺得翠翠一定也在盯着她。
“帆,去追!”
“不用了!”雲珠攔道,“她會主動來找我的。”
“殿下,我今日多派些人在這周圍守着。”沈驚河最怕的就是雲珠受傷,這蠱童陰毒,不知又會使哪些下三濫的法子。
雲珠掏出腰間的那兩枚銅錢,那是翠翠今日買書的錢,此時那原本有些發黑的銅錢,已經光亮了許多,想必就是雲珠身上的那顆避毒珠的功效了。
“翠翠,你的書還在我這,你若是要書,便來取書,若是不要書,這銅錢,你還來拿回去!”雲珠舉着那兩枚銅錢,衝着黑暗處喊了一聲。
可夜已經深了,四周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進去吧,我相信她回來的。”
雲珠沒想抓她,她只是想救救這個可憐的,一個被當做工具的孩子。
第一樓的門在雲珠進去以後便鎖的緊緊的,黑暗處,一雙眼睛閃着異樣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