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開雲身體不好，房間裏滴滴答答的竟然還有醫療器械在響。
雪稚走進去的時候，她已經先行一步啓動了製氧機。
“不好意思。”程開雲戴上鼻塞，暢快的吸了一大口後，纔對雪稚道：“我肺不太好，人多的時候容易喘不上氣來，讓你見笑了。”
雪稚急忙擺手，同時，心中的忐忑愈發劇烈。
程見曜認識哥哥這件事，給了她很大沖擊。
哥哥性情溫和，不愛出門，就算出門旅遊，也一定會帶着她，或者周舒然，不會拋下他們去交朋友。
所以，程見曜和哥哥的相識，一定是在哥哥失蹤之後。
這樣說來，哥哥就不能算是失蹤，而是故意避開他們，去辦自己的事。
能讓哥哥狠心拋下她的，會是什麼事呢？
而這些事，會與程見曜有關嗎？
雪稚糾結的擰着手指，雖然心情迫切，但礙於身份，她也只能先問程開雲關於宋鵬的事。
程開雲虛弱的笑笑：“小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今天這個樣子是不可能跟你一起去找宋鵬了，但我又很想跟着去玩，所以……”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雪稚自然明白：“我不着急，等你休息好了再去也不遲。”
程開雲笑了：“你不怪我就好，隨便坐，宗湛他們大概還要說一會兒話，委屈你在這兒陪我這個病秧子了。”
雪稚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幾聲。
看着她宛如即將凋謝的花朵一樣萎靡的臉蛋兒，程開雲的心情卻愉悅的快要上天。
因爲生病的原因，她說話的時間不能太長，但她又喜歡說話，這就導致她後來習慣在別人說話的時候進行觀察。
剛剛，哥哥進門時的表情、提到宋雪攸時宋虞的表情，哥哥轉身後宗湛的表情……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三個人之間，一定有不同尋常的紐帶在勾連。
她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在死去之前，能參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中來，好像也不錯。
程開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小聲開口：“小姑娘，你瞭解宗湛嗎？”
“什麼？”雪稚聽清了，但不理解她爲什麼這麼問：“你是想告訴我什麼嗎？”
程開雲笑着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們之間的氛圍好像不太對。”
她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覺得這種感覺有點難以形容：“怎麼說呢，你們看上去好像很恩愛，但是心與心之間存在着兩道厚厚的壁壘，你們有矛盾？”
“沒有。”
雪稚抿了抿脣，她雖然很享受被愛的感覺，也很感激宗湛的付出，但確實也對自己的身份耿耿於懷，對自己的過去耿耿於懷。
換句話說，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宗湛。
但程開雲說的是‘兩道壁壘’，她有一道，另一道……
這時候，程開雲篤定開口：“肯定有，而且是很大的矛盾，處理不好的話，分道揚鑣算是輕的，反目成仇纔是常態。”
她只能提點到這裏，不然反目成仇來得太快，她怕宗湛找她算賬。
——
離開程公館的時候，雪稚和宗湛的臉色都不好看。
“以後不要跟程開雲玩。”
宗湛思索再三，還是覺得憋屈，他耷拉着臉握住雪稚的手指，輕輕摩挲着：“他們兄妹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雪稚嘆了口氣，輕輕靠在他脖頸處，道：“我還是沒找到宋鵬。你說，他是真實存在的嗎？這麼長時間，我沒收到過他一條短信，沒接到過他一個電話，只是不停地給他還債、還債，還債！”
“總會找到的。”宗湛心情複雜，“如果程開雲找不到，我派人去找。”
她步步緊逼想要儘快找到宋鵬，未必不是存了懷疑宋鵬真實身份的心，這種時候，老彭的一舉一動都格外重要。
宗湛扭頭看向窗外，他之前給了老彭非常大的自主權，一般都是老彭編了什麼劇情再通知他，他側面打配合。
這樣一來，就算最後事情敗露，也有一絲掙扎的機會。
可目前看來，老彭不夠鎮定。
雖然他靠賭債把雪稚逼來京城這一步棋走得不錯，但太倉促了。
很多漏洞都沒辦法迅速補上。
只要雪稚再稍微動動腦子，再多觀察幾眼，她就會發現，以老彭的能力，找到宗公館防守上的漏洞是一件很難的事。
好棋變爛棋。
宗湛心情焦灼起來，把雪稚放到酒店後，就回了宗公館。
宗母聽到山下保安的消息後，就讓人去準備茶水糕點，準備和兒子深刻探討一下和兒媳婦見面的相關事宜。
但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
問起保安，保安只道：“少爺去了禁地。”
“禁地禁地！他到底把什麼人藏在裏面了！回家來連媽媽都不見！”宗母發了一通小脾氣，到底無可奈何，又敲打了一番底下人，讓他們不要把禁地的事情透出去。
另一邊，宗湛已經坐到了小屋裏。
他麪皮冰冷，咬牙切齒的看着面前神情溫和的男人，幾乎是從嗓子眼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程見曜是怎麼回事？你和他做了什麼交易？”
男人像是看不見他的憤怒似得，動作輕柔的給他倒了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
還貼心的推過去一盤剝了皮的堅果。
“知道你要來，剛剝好的。”男人嗓音柔和，絲毫不在意他的惡劣態度，“只是給她加一道小小的保險而已，我們都是爲了她好，你看不得她受委屈，我同樣也受不住她受傷，你不會因爲這件事責怪我吧？”
“你他媽是個綠茶精嗎？”
宗湛氣笑了，“我是死了還是癱了？你現在給她加保險，擺明了是給我找麻煩！”
“你不要激動，我明白你的心，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宗少爺，我答應留在這裏，就是最好的誠意，如果有一天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就是你最後的防線。”
男人擡起臉，陽光透過窗戶掃進來，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既然選擇了你，就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