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四日早朝,皇帝精神抖擻的坐在含元殿上朝。諸臣也自然以爲,皇帝年輕,耐性不好,日日處理繁重的國務,難免不耐煩,所以就給自己放了三天假。
而自那以後,皇帝幾乎每日都召見琅琊王-李衝,京兆尹-馬遵,而且時間往往很長。甚至諸相及各道進京述職的重臣們,都得等他們聊完了才能進去。
......,永武二年正月,皇帝-李賢下旨:宗室諸王,年高、體弱或多病者,可在京短暫休養,由太醫署負責照顧,一應奉養,悉數如舊,皆循舊例行事。
這可是一件德政,也是孝悌之意的表現。那些因皇帝以武力奪取皇位,而頗有微詞的宗室們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皇帝的誠意擺在面上,歷朝歷代的君王,誰能允許宗室諸王在京師隨意逗留的。除了望闕叩拜,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可好事不代表人人都歡喜,與那些忙着串門、走親戚、聯絡感情的宗室王候不同,韓王李元嘉自打上元節宮宴後,就一直閉門謝客,是誰不見。
直至宗正寺少卿-琅琊王李衝上門,韓王府的門房纔不得不放。天子近臣,宗室大吏,可不是人人都擋下的。
“揮毫潑墨,弄詩提文,叔公,你這好雅興啊!”
放下手中的筆,指了指沒規矩的李衝,李元嘉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沒好氣道:“崇澤,是不是爲難老夫的門房了。”
哎,這話算說着了。李元嘉是現今宗室子弟中,輩分最高的一輩,是皇帝的叔公。他們家的門房自然要高人一等,一般的宗室小輩,還真不敢在他府門前鬧事。
可李衝這傢伙,好勇鬥狠是出了名的,除了他爹越王李貞,還真沒什麼人能管得了他。不對,現在還得加上皇帝陛下。
他能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來,就說明韓王府的門房,一定是被揍的不輕。打了他韓王府的門房,那不就是打了他韓王的臉?
而且,他弄了這麼一出,從今以後,別人再來,還好意思推脫不見麼?李衝這孫子是壞了他的靜養的好事,李元嘉能樂意就怪了。
被李元嘉像孫子一樣訓,李衝是一點不樂意都沒表現出來。三孫子怎麼了,他本來就是孫子,教訓就教訓唄,還能喫人啊!
“叔公,您動什麼氣啊!衝這不是替我父王來探望您的嘛!”
李衝是陪着笑臉,可心裏卻提不起絲毫敬意,這傢伙酒色財氣樣樣都好,混喫等死一輩子,憑什麼教訓老子。
而且,他這譜兒啊,擺不了多久了,李衝眼睛的餘光,已經瞄到與皇帝的衣角了。
“是啊,崇澤這話說的沒錯!韓王府的門檻是高,都差不多比上大明宮了。”
啥?回頭定眼一看,竟然是皇帝,李元嘉臉上的表情突然豐富起來,趕緊行了君臣之禮。心裏也停的罵着李衝,這小王八蛋太坑人了,皇帝來了也不說。
不過,他這次還真冤枉李衝了,他們韓王府的門房是真沒捱揍,而是他們見到了皇帝,沒人敢攔着,更沒人敢進來稟告。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搓了搓手,見皇帝的面色不善,李元嘉這心裏就不停的打鼓。
呵呵,“你不敢!恩,你不敢!”
一邊點頭,李賢繼續道:“朕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可你還是裝傻充愣。”
天大的委屈啊!他裝什麼了,李元嘉自詡是個“標準”的宗室子弟,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絕對沒幹過什麼妨礙皇帝的事啊!
“陛下,老臣冤枉,冤枉啊!”
李元嘉這撞天屈才剛開始,李賢便擡手阻止了他。而且,李賢僅僅跟他說了兩個詞:吊腳子、垂拱殿。
聽過之後,李元嘉立刻就癱軟在地,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隨後,又爬了起來,一邊磕頭,一邊喊着冤,委屈的就跟死了親爹一般。
“陛下,那事都過去幾十年了,老臣可是一直守口如瓶。老臣發誓,連婆娘兒子都沒敢說。”
話間,李元嘉的兩腿之間升起一股腥臊之氣,低頭一看溼了一大片。老臉一紅的李元嘉,摸了一把後,哭喪道:“陛下,老臣尿,尿了!”
接到皇帝眼神示意的李衝,將李元嘉扶起來後,又給他搬了一把椅子。當然,他臉上的鄙夷之色,也盡入李元嘉眼中。
不過,李元嘉並不認爲自己丟人。皇帝是什麼人,那是“殺神”。殺起人來,跟喫菜一般,比他祖父一點不差,在這樣的帝王面前被戳穿,誰不尿,老夫管叫他大爺。
而李賢,輕撫了一下袖子,淡淡言道:“韓王,你爲什麼會參與其中?”
額,這個問題,讓李元嘉面色一囧。但看皇帝這興師問罪的架勢,他也不得不吭哧癟肚的回答,都是高祖、太宗栽培他,所以才命其參與其中的。
“胡扯!栽培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李賢真想讓這老東西自己就着地上的那泡尿照照,看看他這德行,有什麼可栽培的。栽培他幹嘛?在平康坊開分號嗎?
“那你給朕解釋解釋,什麼太白微分,白虹貫日!”
轟,李元嘉的腦袋一下就響了,皇帝連這個都知道?我的親爹啊,你可把兒子害苦了!
趕緊從椅子下來,跪行到李賢腳下,李元嘉哭腔訴道:“陛下,陛下,老臣,老臣不敢啊!”
“陛下,您就是借老臣一百個膽子,老臣也不敢謀反,那都是李淳風那雜毛當年坑臣的。”
“您看看,老臣都這把年紀了,馬上就入土了,還能謀反麼?”
李元嘉委屈啊!從太宗到先帝,再到李賢這,三代君王,都因爲李淳風那雜毛的話,對他興師問罪,橫眉冷對,他這招誰惹誰了?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說。否則,即便沒有謀反,朕也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好個老傢伙,成精了你還!在朕面前耍花活兒,朕要不給你來點狠的,你能說實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