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淺以爲,她足夠聽話,足夠順從時臨的意思,時臨會有多少有所改變。

    至少,他應該可以再考慮一下,是不是還要做得那麼偏激,或者,是不是可以不再那麼做。

    改變記憶,催眠,從來不是件小事。

    然而事實證明,她過於想當然了。

    沒有改變,呵,以她聽到的,時臨現下說話的口吻,他根本半點猶豫都沒有。

    書房門外,攥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時淺的指甲深深的沒入掌心細嫩的肌膚。

    應岱有些意外時臨會同他提出這樣的建議,好一會沒做聲,坦白說,時臨現在所說的話,於他來說,的確相當具有吸引力。

    單純靠自己的努力,靠付出,感動去軟化時淺的態度,怎麼都沒有時臨這種方式手段來的徹底,而且也沒有這樣的方式來的立竿見影。

    應岱說到底,他也就是個普通人。

    在心術方面,他雖不至於過分玩弄,可他也是會有算計的。

    “看來你需要考慮?”

    時臨看到應岱不說話,掀了掀脣角,再度開口。

    “也是,要在淺淺的腦子裏代入你什麼樣的形象,這件事,你確實需要慎重權衡。”

    “……”

    “畢竟這種事,你該知道的,不可能經常做,也沒辦法在做了之後又進行改變。”

    “時臨,你真的要動她的記憶?”

    應岱有些不確定,嗓音冗沉鄭重,他又一次同時臨確認着他的想法。

    “是,其實這件事,你不需要這麼緊張,我不是第一次做了,這次,我依然會找之前的催眠師,放心,不會有任何意外。”

    挑了下眉,相對於應岱的緊張,時臨顯得頗爲無所謂。

    “我是完全相信你,信任你,纔會同你說這件事,纔會願意在這個時候,從根本上幫你一把,應岱,如果不是對你百分之百的看好,我不會願意,更不會接受你做淺淺的丈夫。”

    “……”

    “所以我希望,以後你真的能對淺淺好,我希望她在你身邊,可以不受任何委屈。”

    也就這幾句話,時臨講的還有點像一個父親的樣子。

    只是,他說什麼,不說什麼,時淺已然沒有興趣聽下去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關起門,時淺因爲喪失安全感,因爲覺得不安,她很刻意的將門從裏面反鎖。

    這裏的一切,現下都是時臨的。

    其實時淺現在這麼做,意義並不大。

    因爲但凡時臨要硬闖,她設置的這些所謂的“障礙”,根本不值一提。

    時淺不知道應岱最終是不是會同時臨達成一致,不過,應該會吧。

    一本萬利的事,她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都這樣想,應岱自然更加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她的人生,難道就要這樣了麼?

    她就真的,什麼都不做,只能被動的迎接,承受那些被強加到她身上的東西麼?

    不甘心,完全不甘心。

    時淺坐在沙發上放空了一會,痛苦的用手揉了揉頭髮,而後頗有些衝動的站起身。

    快着步子,幾步走到陽臺上。

    重新打量審視面前的庭院,咬着脣瓣,時淺動了想要逃跑的念頭。

    現在這個時間點,她是沒辦法離開。

    可之後,等到入了夜,她可以嘗試,努力的想想辦法。

    總之,在時臨行動之前,她要想盡一切辦法,做盡一切爭取。

    她是可能失敗,而且,從這裏離開的話,大抵在生活上,她會面對很大的困境。

    但那些,不是她被動接受一切的理由。

    同那些失敗的可能,同那些將要面對的困境相比,時淺更不想的,還是成爲時臨手中沒有靈魂的木偶。

    時臨方纔同應岱說的話真的很可怕。

    抹掉更改她的記憶,這就已經足夠殘忍了。

    偏偏的,時臨還要杜撰她同其他男人的感情。

    時淺伸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她告訴自己,現下的她,不能慌,不能急。

    她要穩住,唯有保持平和的心態,她才能更加清楚客觀以及冷靜的分析問題。

    她現下所在的樓層是二樓,不算很高。

    不過,陽臺到地面還是有些距離的。

    直接往下跳,別說她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住,就算是可以,時淺估摸着,她怕是也要出現其他的損傷。

    然而,現階段,受傷是她絕對不可以出現的狀況。

    呼吸起伏,轉過身,時淺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大牀上。

    只能用那種很老套卻很好用的方式了。

    儘管也有危險,可用牀單被罩去打繩結,怎麼都比她直接魯莽的往下跳要好太多。

    時淺在心中做着大致的籌劃,自陽臺上又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番,而後折回身,重新走進臥室,開始四下做起翻找。

    她一方面想要儘可能多的找到可以用來打繩結的牀單,布料,另一方面,她想看看,想要掌握,在這房間裏,是不是還有其他她可以用到的東西。

    要離開這,生活,生存,也是需要考慮的點。

    她可以最好喫苦的準備,她也願意喫苦,只是,錢這個東西,怎麼都是繞不開的。

    該說是意外之喜,臥室裏的梳妝檯並非是個空架子。

    在抽屜裏面,時臨有放入首飾盒。

    雖說裏面的東西要同以前做對比,那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然而,這些物件,在變賣的時候,儘管折價會比較大,可多少,也還是有一定價值的。

    時淺伸手簡單的做了下翻動,心裏有了大致的預計,而後將那些首飾重新放回到首飾盒內。

    小心駛得萬年船,現在的她,想要儘可能的將方方面面都做的很細緻。

    她不想有什麼節外生枝,她怕出現其他的變故。

    其實平心而論,她還是挺懵的。

    她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時臨會變成如今這樣,爲什麼時臨會這樣對她,他會對她拿出那麼狠辣,不近人情的手段。

    可這些東西,這些不理解,眼下並不可能得到任何解答。

    時淺的小腹,又開始疼了。

    準確的說,從她最初感受到疼痛一直到現在,腹部的疼,幾乎就沒有消減過。

    區別只在於,疼痛的程度。

    本着要養精蓄銳,積攢一點精力的想法,緩慢的爬上牀,時淺躺到牀上,想睡一會。

    她是真的想要睡覺,不過想法同現實,出現了明顯的反差。

    心裏裝着的事太多,時淺閉起眼睛,眼前浮現的,腦子裏浮現的,全部都是慕子琛。

    而且,或許是有觸及到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點。

    開始有越來越多,很散亂的片段性回憶出現在她腦子裏。

    雖然沒有辦法精準判斷,不過時淺有在意識到,這些,都是她曾經過去被她遺忘掉的生活。

    “你就是一個強暴犯,呵,我不認爲對待強暴犯,我應該有什麼好態度。”

    “……”

    “慕子琛,你好惡心,用這種手段得到我,你是不是覺得你很了不起?你是變態麼?佔有我的身體,對你來說,你就那麼開心?”

    “……”

    “想要女人,只要你招招手,不是有很多人願意,你何必非要同我糾纏,我很厭煩你,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你讓我噁心,知道麼?我恨你,討厭你。”

    記憶的片段中,時淺有很清晰的看到她臉上每一寸表情。

    那是真的厭煩,做不了假的。

    “慕子琛,你好髒,你那麼設計我家,你最好可以永遠掌控住我,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

    “……”

    “你這種噁心的男人,上天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會讓你得勢,小人一個,你喫我家的,用我家的,要不是我爸爸,你還是孤兒院裏的一個孤兒,你以爲你能夠像今天這樣出人頭地麼?”

    “……”

    “淺淺,你就那麼反感慕子琛麼?他其實也沒有你以爲的那麼差,論身材,論長相,還有現在的經濟實力,他真的很不錯,你知不知道,私下裏可是有好多人羨慕你的。”

    畫面一轉,在時淺無從判斷的宴會上,許菡煙站在她身邊,一臉無害的同她說着慕子琛的好。

    “你們兩個,怎麼說以前也算是青梅竹馬,或許,你可以稍微對他的態度好一點,反正,你們都結婚了,你繼續鬧下去,那也沒什麼意義。”

    “……”

    “啊,我記得,你不是還挺喜歡孩子的?你以前跟我說過的,不然,你儘早跟慕子琛要個孩子吧,有了孩子,也許你們的感情可以水到渠成。”

    “菡煙,你這是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給他生孩子?他是我的仇人,你別忘了,他到底是用什麼下作手段得到的我,我就算是愛上一個傻子,我都不會愛上他。”

    “……”

    “就算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男人了,我寧願永遠單身,我也不願意拿他湊數,你以後再說這種話,我可要跟你翻臉了,對他,我永遠只有恨,只有厭惡。”

    時淺看到,記憶中的她臉色整個冷下去,眉目間滿是怒意,恨意。

    而再一轉身,彼時,慕子琛就端着酒杯,不遠不近的站在她身後。

    看樣子,她說的話,他全部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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