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刺骨 >第17章 失落
    林白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上。她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支柱被猛然抽走了。

    支柱本來是陸伊寧,無論她承不承認,現實就是如此。

    一個總是被拋棄的孩子,最終還是再一次被拋棄了。有那麼一瞬間,林白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家裏,等待父母的歸來,但一直等到半夜三點,他們都沒有出現。

    工作太忙了,諸如此類的說辭。他們就是拋棄了她,也背棄了作爲父母的責任。而陸伊寧也一樣,她也拋棄了她。她在林白的生活中激起了一片水花,她照亮了林白的世界,讓她感受到溫暖,然後就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被人從幸福中斷然攫出,還不如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這種幸福。這就是痛苦,沒有什麼超越這種被拋棄感的痛苦。

    林白站在夜色中,感到內心的憤怒一點一點積累起來。

    這該死的世界根本就沒有給過她什麼。而她一向都是用善良對待他人的,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很好的迴應。陸伊寧曾經讓她有過這種幻覺,讓她覺得自己或許也能夠得到很好的對待。

    當然,她錯了。陸伊寧已經離開了。她也離開了,就像其他人一樣。

    從這一天開始,林白又回到了遇見陸伊寧之前的那些日子。平靜的,黑暗的,絕望的,殘酷的日子。

    有那麼一天,她突然有種衝動,想要重新回到公司的頂樓天台上,去感受一下寒冷而陰鷙的風。

    不過在她一臉陰沉就要出門的時候,電腦發出了“叮鈴”的響聲,是來了一封新郵件的提示音。

    林白放下穿了一半的鞋,走到電腦旁邊,打開郵箱。

    那封新郵件的題目是:“你父母的祕密。”

    太直白了,直白得讓林白愣住好長一段時間,纔回過神來,心臟“砰砰”直跳。她按捺住內心的不安,點開了那封郵件。

    郵件內容同樣簡單而直白,是一個地址,詳細到房間的門牌號。

    沒有發件人地址,但林白幾乎可以確定,發送這封郵件的,一定就是此前發過來神祕案件郵件的那個人。兩個月了,她沒有再收到這樣的郵件,幾乎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如今郵件再次出現,意味着什麼呢?

    林白盯着那個地址看了很久,然後她下定決心,穿好鞋子出了門。

    林白穿過寬闊的街道,與熙熙攘攘的人羣擦肩而過,按照手機導航地圖上的指示,一路走到了一處狹窄的小巷,向着一片待拆的舊房走去。路上人越來越少,垃圾越來越多,一切似乎在變得越來越無序。走着走着,林白感覺自己的腦中閃現着一些記憶的碎片,這道路、這樓房看起來如此熟悉,好像曾經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但是爲什麼她不能清晰地記起這一切呢?

    終於到了地址所指示的那棟樓前。林白擡頭看了看,三層小樓,而她的目標就在頂層的一間,也許就是她此刻注視着的幾扇窗戶中的一個。

    樓早已破敗,窗戶大開,黑洞洞的,顯得陰森恐怖。但林白咬了咬牙,還是上前一步,走進了這棟就快要被拆的舊樓。

    踩着吱吱呀呀的木製樓梯,林白小心翼翼地走上三樓。一條幽深黑暗的走廊,讓林白感到有些恍惚。她向目標中的那間房屋走去,越接近,越能感受到內心那種強烈的預感,彷彿警鈴大作,告訴她,不要再靠近了,一定會有什麼很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

    那扇門沒有關,開了一條細微的縫,看不見裏面,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未知。林白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然後她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林白走進去的時候,經過一個小小的廚房,便來到了客廳。傢俱、物件猶在,只是落滿了灰塵。客廳再向裏走,便是一個小小的書房和一間大臥室,臥室裏有一大一小兩張牀。越往裏面走,林白的感覺就越強烈——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這一切如此熟悉,好像每一個物件都曾經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難道她在這間房子裏住過嗎?

    站在那間大臥室的時候,感覺強烈到了頂峯,以至於她感到太陽穴隱隱跳動,疼得厲害。一大一小兩張牀,顯然是父母和孩子分別住的。那張小牀上有一個小小的毛絨玩具,因爲太髒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小兔子。林白走到小牀前,拾起那個小兔子,將它的面孔轉向自己。紅色的眼睛,好像活的一般,愣愣地盯着林白。詭異的是它的臉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痕,好像經歷過一場打鬥,它受傷了,或者說,被傷害了。

    就在這時,林白感到自己的腦袋劇烈地疼痛起來,就像是此前遇見那些案件的時候一樣。但還是有不一樣,不一樣的就是,這一次的疼痛比此前都要更加猛烈,疼得她彷彿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了。

    恍惚中,林白看見眼前的一切從昏暗變得明亮。這是一個家,家裏什麼都有,是彩色的,是溫馨的,充滿了溫暖的氣息。她看見兩個大人,面目模糊,但她知道他們在很慈祥地笑着,看着躺在小牀上熟睡的那個小孩,小孩子很小,大概只有兩三歲的樣子,正抱着一隻小小的粉紅色的兔子毛絨玩偶。林白看着這幸福的一家三口,感到一陣巨大的愉悅和滿足,彷彿他們的幸福就是她自己的幸福。

    突然間,房間裏響起了玻璃破碎的聲音,刺激着林白的耳膜。她轉頭看去,看見一隊全副武裝、訓練有素的人,一共四人,手持武器,通過窗戶突破進了這間小小的臥室。兩個大人大驚失色,立刻擋在了小孩子面前,但那些不速之客顯然就是衝着小孩去的。幾乎沒有遭受任何有效的反抗,這些侵入者就把兩個手無寸鐵的大人牢牢地控制住,其中一人直接衝着那小孩去了。那人已經拿出了繩索,似乎是準備將小孩綁起來直接擄走。

    但是小孩子醒了,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入侵者。

    林白看不清那個小孩子的面孔,但她感到自己的心提了起來,但很明顯,她能感覺到,這種不祥的預感,並不是在擔心那個小孩。

    但入侵者渾然不覺,很是漫不經心地一步一步向着小孩子走去。他顯然認爲一個小孩子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可以輕鬆制服。

    就在這時,小孩子在小牀上站了起來。林白突然感覺到一陣巨大的能量向她衝擊過來,幾乎將她衝出門外,但她抓住門框,硬生生地抵擋住了。但入侵者們沒那麼幸運,站在兩個大人面前的三個人瞬間被巨大的衝擊波直接擊出窗外,隨後傳來了重物墜地的沉悶響聲。

    林白再擡起頭來看那小孩子的時候,她愣住了。

    小孩子面前的那個入侵者,身體和表情同樣扭曲。林白眼睜睜地看着他倏地一下子消失在空氣中。沒錯,那個人在房間裏憑空消失了。

    林白很確信,他沒有從門口逃走,也沒有被擊出窗外,他就站在小孩子的牀前,保持着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幾乎是一瞬間,他不見了,好像眼前的畫面跳過了幾幀一樣。

    小孩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空氣,然後頹然地跌坐在牀上,大口地喘着粗氣,似乎消耗了太多能量,也太累了。

    在小孩子的身邊,那個粉紅色的小兔子臉上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顯得有點恐怖,應該是剛纔那股巨大能量的傑作。

    兩個大人起初目瞪口呆地立了半晌,隨即反應過來,兩個人立刻跑上前來,抱住小孩子,夫妻兩個人心有餘悸,三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痛哭出聲。

    就在這時,林白感到腦中一片空白,人已跌坐在地上。

    她看清楚了那一家三口的臉。小孩子的臉轉向了林白,就好像她知道她就站在旁邊觀看一樣。

    林白看到了自己三歲時的臉龐。

    那個小孩子就是她自己,那兩個大人就是她的父母。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林白感覺腦中幻象漸漸扭曲消散,她又回到了冰冷的現實——一切陳設都重新變得昏暗起來,灰塵瀰漫在腐臭的空氣中。那些溫暖的畫面全部都消失了,三歲的她和年輕的父母也消失了。

    林白癱坐在地上,盯着手裏那個骯髒殘破的毛絨玩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說,此前她腦中的幻象是對未來的預示,那麼這一次的幻象,卻似乎是對過去的覆盤。

    所以這些畫面,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是麼?如果是的話,爲什麼她自己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三歲的小孩子,記憶發展還並不完善。林白扶住額頭,拼命回憶自己小時候的記憶。她恍惚間意識到,她人生的第一個記憶是在新的房子,並不是在這裏,所以這段記憶是在她所能回憶的最早記憶之前。那麼這段記憶爲什麼會消失在她的大腦中呢?

    還有,畫面中出現的現象令人匪夷所思。那個消失的男人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會消失?難道是三歲的林白做了什麼才導致他消失的嗎?又爲什麼會有一隊奇怪的入侵者來到她的家裏,並且想要把她擄走呢?

    太多太多的謎團,此時像是一堆亂麻堵在林白的心裏。

    但還有一個問題,一個非常重大但沒有解決的問題。

    郵件裏說,這裏可以解答她父母的祕密。但此時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解答,反而牽扯出了更多沒有解決的謎團。這就是那個神祕的發件人想要她看見的東西嗎?那麼那個神祕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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