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京墨很少聽他如此說話,此刻卻也並不意外。

    正常,畢竟他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怎樣都不奇怪。

    她往後看了一眼,發現了什麼,有些好奇道:“今日阿陌怎麼不在?”

    自從時疫爆發,阿陌便一直跟在祁銘之身邊,這些天不太平,每次芸京墨都能看見這個武功高強的隨從,今日卻不見他。

    祁銘之的眉尾輕輕一擡,沒有說話。

    見狀,芸京墨有些驚訝,捂嘴小聲道:“你……他出慄鄉了?”

    祁銘之坦然:“的確是去辦一些事情了。”

    他一直都知道芸京墨的敏銳,因而也沒有打算要瞞着她。

    芸京墨想,他果然是有所準備。

    根據主角行爲準則,祁銘之一定不會拋下慄鄉衆人不管。

    只是在這個敵暗我明的當下……

    芸京墨關切道:“有把握嗎?”

    她沒有追問阿陌到底去做什麼事情了,只問了這麼一句。

    祁銘之:“現在還不確定,需要等阿陌帶回來的消息。”

    “是顧珏他……”

    “是,”祁銘之道,“若是死士攔路,以他們的做事風格,直接殺人比把人帶走要方便多了。”

    芸京墨點頭,她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

    顧珏雖然無武功傍身,但怎麼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死士出任務,卻是把他全須全尾地帶走,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大約……是鄭參將想從他嘴裏聽到什麼話?!

    “所以放心,顧珏一定還活着。”

    祁銘之道,餘光見芸京墨如臨大敵般盯着他,

    “怎麼了?”

    芸京墨做出設想:“若是顧珏被抓去嚴刑拷打,那他會說出你的什麼祕密嗎?”

    祁銘之收回目光:“他不知道。”

    芸京墨沒聽懂:“啊?”

    “顧珏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過去。”祁銘之瞧着她,“他入回春堂的時間比較晚,我的那些事,這裏只有墨兒知道。”

    “啊,這,這樣啊……”

    芸京墨撓了撓頭。

    她之所以會知道這些,還是因爲兩人身體互換,她連哄帶騙套出來的。

    芸京墨摸摸鼻子。

    兩人已經行至街上。

    因着這幾日瘟疫情勢更爲嚴峻,這條街此時無人開張叫賣,家家大門緊閉。

    除了芸京墨和祁銘之以外,這條路上就只有幾步開外的一隻小黃狗。

    小狗平日裏被沿街的商鋪喂慣了,這幾日沒了食物來源,餓得委屈得嗚嗚直叫。

    空蕩蕩的街上,兩人一狗實在顯眼,芸京墨一邊答話一邊想要上前抱起小狗。

    “那白蒺藜阿陌也能籌得到嗎?”

    芸京墨開口談正事,手卻已經到了狗身上,呼嚕呼嚕兩撮毛,回頭發現祁銘之停在幾步之外沒有動。

    “怎麼了,”芸京墨問,忽而又想起什麼,看看自己面前的小黃回頭問他,“你怕狗?”

    祁銘之的表情沒有變化:“帶毛髮的動物,身上不乾淨。”

    芸京墨看了看他乾淨整潔的外袍,似是不染纖塵,襯得主人也清爽。

    於是她默默放開了手裏髒成泥巴的小黃狗。

    芸京墨:“其實,這次的事情沒準我可以幫一點忙。”

    芸京墨到茶館的時候,掌櫃自覺將她帶到內室雅間。

    常瑾澤筆墨在側,正在點一紙丹青。

    外面時疫肆虐,裏面這人卻有此等閒情幼稚。

    芸京墨不得不佩服。

    常瑾澤聽見動靜,卻也沒放下手裏的筆,開口時的語氣像是早就知道芸京墨會來:

    “芸小姐來了?”

    芸京墨看着他:“你在慄鄉有多少人?”

    “怎麼?芸小姐願意同在下做這個交易了?”

    他沒放下筆,看向芸京墨輕笑一聲。

    芸京墨被這笑聲激出一個激靈。

    “你派人監視我?”

    那日走的時候明明並未拒絕,他今日又是何出此言?

    若非是有人將她的舉動悉數回稟,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壓根就沒有向祁銘之問起過金印的事情?

    常瑾澤不語,又胸有成竹地往紙上添了一筆。

    芸京墨:“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了,你此時也在慄鄉,若是瘟疫失控你一樣走不了,此刻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芸小姐以什麼立場來勸我?單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可不夠。”

    常瑾澤潤了筆尖,終於分了她一個眼神,

    “芸小姐同府衙的大人們說的那番話,大義凜然,叫人佩服。只可惜在我這裏不頂用,某向來沒有與人同舟共濟的善心。”

    他果然監視她!

    芸京墨死死盯住他。

    果然,此人在慄鄉有一股自己的勢力。

    常瑾澤毫無不自在,繼續畫他手中的丹青。

    “芸小姐,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金印。

    芸京墨此刻像是個透明的罩子,被人裏裏外外全部看穿。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在此人面前耍小聰明。與他交易,本就該是與虎謀皮。

    “好,我答應你。”芸京墨咬着牙,“只要你今日答應我的條件,我便幫你去取那枚金印。”

    常瑾澤終於放下了手裏的筆,又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金印我不要了。”

    芸京墨:“???”

    天可憐見,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反覆無常的人……

    常瑾澤又道:“不過人我可以借給你,這次也可以幫你。”

    這天下怎會有免費的好事?

    芸京墨看着常瑾澤微笑的臉,心中警鈴大作:“你想做什麼?”

    “無事,我只是覺得,你們的這場遊戲好像挺有意思的。”

    他無所謂地笑笑,轉身叫來了掌櫃的:“芸小姐今日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滿足她。”

    掌櫃的點頭,便要送客。

    於是一臉懵逼的芸京墨又帶着疑惑和常瑾澤的保證跨出了門。

    常瑾澤嘴角的笑意並未淡去,他認真地擦拭着毛筆,側頭看了看窗外。

    他面前的那張畫卷,從芸京墨進來的那一筆開始,便已經是鬼畫符,遠山近水糊成一片。

    “我倒是很想知道,這樣一盤棋,你們想怎麼把它下活。”

    一日後的子夜。

    顧珏昏迷不醒,被兩個黑衣人扔在了慄鄉關卡口。

    守衛的兵士追趕不及,只得先顧及活人性命,同時急報知府大人和回春堂醫者。

    同顧珏一起被送回來的還有一個麻布口袋。

    後經回春堂少堂主辨認,裏面裝着的是足足九十斤白蒺藜。

    “怎麼樣了?!”

    急忙趕過來的芸京墨披着衣服。

    顧珏身發虛汗,嘴脣發白,無意識地蜷縮着手指,不住顫抖。

    祁銘之鎖着眉,手上動作未停,猛地撕開了顧珏身上的衣服。

    “譁——”地一聲後。

    衆人驚呼着退後,掩鼻捂臉,驚慌地讓出一個足有三丈的圓圈。

    芸京墨愣愣地看過去一眼。

    顧珏後背白斑爬滿,邊緣紅透,甚至幹起皮。

    早已身染白遏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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