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號風球於後半夜強勢來襲,整個城市彷彿陷入瘋狂。

    高聳密集的大廈樓宇是獸扭曲枯槁的爪牙,綴着霓虹熠熠生輝不甘蟄伏於壓抑厚重的黑雲,籠屋鴿房腐朽的昏黃,格子間疲憊的慘白,夜宗會旖旎的粉紅,它們叫囂着積蓄力量,妄圖對抗。

    只有半坡平頂深淺水灣零星的別墅高傲的佇立於黑暗,冷眼端坐於方舟,天譴又如何,他們自會是天選。

    半山別墅。

    暴雨猛烈的拍打着落地窗,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閃電拖着刺眼的長尾劃破黑夜,慘白電光毫不費力地透過朦朧輕透的白紗窗簾,一下一下映照着女孩的臉。

    那是一張蒼白無力的臉,額發濡溼,細密的汗珠在電光下折射出零星破碎的細小光芒,秀眉緊蹙,黑暗中斷斷續續傳來嗚咽囈語。

    可不知爲何,像得到安撫一般,卻又慢慢平靜下來。

    無人不會好奇這柔弱如西子的美人遭遇了什麼夢魘,在黑暗中窺伺她已久的人也終於忍不住向她出手。

    粗黑的大掌如冰冷滑膩的毒蛇纏上露在被子外的白膩纖細的小腿。

    小腿的主人像是察覺威脅,開始掙扎那圖謀不軌的手掌。

    邵九莉從夢中驚醒,還未從記憶裏溫情的畫面走出,轉眼便對上那堆滿褶皺令人油膩作嘔的臉,瞬間驚慄不已——是吳達華,她近四年來如影隨行的夢魘都是由他一手造成,已記不清自己多少次經歷這種畫面。

    “你發什麼癲,不知阮以澤鐘意我?還敢來招惹。”深呼吸壓迫自己過快的心臟,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裝出怒意十足的樣子。

    吳達華毫不退卻,反拉把椅子,坐到牀邊,一臉獰笑的看着她。

    “這麼快就勾搭上船王長孫了,聽說都準備向你求婚了?你說如果他知道你根本不是什麼邵家千金,會怎麼想?”

    邵九莉嗤笑一聲,眼裏是滿滿的嘲諷。

    “告訴他?難道你捨得當年邵家小公子手裏那三分之一的股權?若這麼多年沒有我在邵家和阮家直接牽線,你連邵玉茉那份股權都得不到。”

    吳達華眼神狠戾陰毒,恨不得立即撲上去撲上去撕碎她。

    “若不是你這賤人手裏有邵逸斐的私印,邵逸斐的股權打理人是阮以澤,你早就被賣去東南亞叼過不知幾回了。”

    邵九莉靠着牀頭,氣定神閒,毫不在意的撥弄着頭髮,絲毫不懼怕那人淬了毒的目光。

    “誰叫你這般貪婪,不過我想你也明白,我們都是同一條船的人,你許我嫁進阮家半生富貴,還怕我抓着那一點股份不放?”

    聽她怎麼說,吳達華心裏暗暗輕蔑鄙視,也是,一個撈女,釣到凱子後還有什麼野心,乖乖在家做個師奶,心機全放在怎麼對付服小三情人便是她的一生。

    便是有什麼,拿他的身份做威脅也不怕她不乖乖就範,想到這兒不禁爲自己懷疑過她是內鬼而搖頭。

    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怒氣衝衝地敲了敲牀頭。

    “阿聰愛玩男仔,邵玉茉那個騷禍管不住腿,也不知被誰叼了,現在成了大肚婆到還處晃,外面都傳我玩你們兩姊妹花,她這樣讓我的臉往哪擱?改天你看着她把雜種流掉。”

    邵九莉眯了眯眼,眼中暗暗閃過一絲驚異,“一個孩子而已,何必呢?若是想我們合作下去,就不要去傷害她,更何況你怎麼確定你說的雜種不是你的種?”

    吳達華粘膩的眼神如蛆般附了上來。

    “我怎麼可能叼那種癲婆,誰知精神病會不會傳染?唉,不像你,要不是要留給阮家那小子,我是不會介意就叼你。”

    又看牀上那人冷挎着張臉,看垃圾般毫無波瀾,連嫌惡都沒有的眼神,頓時喪失興趣,暗自啐了一口,

    :

    “九龍寨出來的表子還裝聖母,明天阮以澤那個傻佬在砵蘭街的酒吧開派對,專程請你,估計向你求婚,你可要給力,不過明天我的人可能在那收拾些不安分的傢伙,你注意避開。”

    說罷終於離開了房間。

    邵九莉知道所謂“不安分”的人很有可能是指趙奕飛,拿出那隻marry上次借給他還未來得及還的手機,輸入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之間卻在確認撥打的按鍵上久久停留。

    “喬莉,從此,我們互不相欠。”

    “下次見面,我決不會手軟。”

    她頓了頓,最終還是改爲簡訊發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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