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如發還未解決完覃笑笑的問題，他弟又開始不安分，“閉嘴，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嘛？放你走，你肯定跟阿媽告狀！”
“我不……”洪如財越說越沒底氣，乾脆閉了嘴。
洪如發是典型的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人，之前覃笑笑和他對着幹，他就鐵了心地要和她槓上，現在覃笑笑一哭，他頓時方寸大亂、不知所措，道歉的話跟流水一樣，不要錢地往外淌。
“我，我求求你了，你是我的姑奶奶行了吧。”目光瞥到布兜，他想起覃笑笑喜好喫，忙說，“看在兩個大饃的份上，別哭了！”
覃笑笑沒有喫飯，哭得越大聲，力氣消耗得越快，漸漸地哭聲變小了。
洪如發見狀以爲自己找準了方向，趕緊繼續說：“你再不喫就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覃笑笑抽抽嗒嗒地捧起一個大饃啃起來。
洪如發給他弟使了個眼色，準備趁機開溜，洪如財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瞅了半天，說了句：“大哥，你眼睛怎麼了？抽筋了嗎？”
洪如發氣絕，恨不得當下就給他弟來套降龍十八掌，又或者九陰白骨爪！
“你眼睛抽筋了？”覃笑笑從飢餓和委屈中緩過來，睜着雙掛着淚的眼看向洪如發。
“啊？”他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對，對，我們先走了，你慢慢喫，兜子也送你了！千萬別還給我家！”
“等等。”覃笑笑喊住他，“我爸教過我怎麼治療眼抽筋，我幫你看看。”
說着，她幾步跨到洪如發身邊，洪如發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又怕她再哭出來，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心裏暗暗想，小姑娘而已，不可能做什麼壞事。
“你低頭。”洪如發比她大一歲，個頭卻高出不少，她平靜地要求道。
洪如發開始犯怵，感覺到一種不同於冬風的陰冷，但在觸及到覃笑笑的淚眼時，還是乖乖低下頭。
就在他倆的頭快要接觸到的時候，覃笑笑往後一仰，迅速地把頭砸了過去，洪如發頓時疼得嗷嗷大叫！
“你，你，你！”他有一肚子的髒話卻不知道從哪句開始說起，“你他媽夠狠！”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覃笑笑的腦門也很快腫了起來，但她毫不在意，得意地看着洪如發，說：“洪如發，疼死你，活該！”
“呸！”洪如發一口唾沫吐在一邊，狠狠地說道，“你要感謝你阿媽把你生成個女的，不然老子打得你滿地找牙！”
這話一點不虛，學校裏跟洪如發不對付的都被他打到服，就連高年級的學生也害怕他，偶然在路上碰見他都不約而同地繞道而行。
覃笑笑不甘示弱地吐了回去：“呸！你姑奶奶我要是個男的，都沒你活着的時候！”
洪如發用手比劃着兩人的身高：“你看清楚，小矮子！就憑你還想打過我？你不就是靠着你阿爸是林老師，弱雞！”
“說那麼多廢話幹嘛！你不是牛嗎？來，動個手，我看看！”覃笑笑不斷地挑釁他。
被兩人無視的洪如財早忘記寒冷，震驚在兩人的吵架聲中。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善解人意的笑笑姐能有這樣火爆的一面。
他不瞭解覃笑笑，但很瞭解他大哥，上次以同樣方式挑釁他大哥的人，不但乳牙被打掉一顆，而且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前幾天那位勇士在田埂上偶遇他大哥，大哥還沒發現他，他就嚇得屁股尿流，跑得比兔子還快，一眨眼人都不見了。
洪如財不敢惹洪如發，又怕笑笑姐喫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緊跑回家，讓阿媽來攔住他們。
覃笑笑和洪如發正劍拔弩張，洪如財如同腳底抹了油，順利逃走。來時的腳印都還在，甚至多了一些，他踩着腳印往家跑，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爬起來繼續往家跑。
一看到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就大喊：“媽，媽，不好了！不好了！大哥和笑笑姐打起來了！大哥和笑笑姐打起來了！”
芳妹一聽還得了，趕緊把圍兜扯下來隨手一扔，跑出去看到氣喘吁吁的老二，問：“咋回事？”
洪如財大喘氣，話也說不利索，說半天說不出重點，芳妹聽到人在洗衣服的水塘邊，心道不好，這大冷天的，兩個娃娃瞎鬧，掉進塘裏就完了，於是讓洪如發在家照顧妹妹等她回來，她拎上竹竿往池塘跑。
遠遠地，芳妹看到塘邊爭執不休的倆孩子，正要鬆口氣，下一秒眼睜睜地看到她那混世的兒子把對面的小姑娘一推，平靜的池水瞬間掀起巨大的水花。
池塘裏的水冰涼，覃笑笑掙扎着要往岸上去，連喝了幾口水，整個五臟六腑都變得冰涼，人卻離岸越來越遠。她身上的棉衣吸透了池水，變得越來越重，拉着她往水底沉。
一根杆子伸過去，塘邊的芳妹大喊：“笑笑，抓住！姨拉你上來！救命啊，救命！有孩子落水了！快來人啊，救命！”
成年人落水都不一定能冷靜下來抱住竹竿，更何況一個孩子，此時芳妹痛恨自己不會游泳，心急如焚，也只能乾着急。
這時，身邊那個不成器的混小子一個猛扎，遊進塘裏。
“洪如發！給我上來，去找人幫忙！”芳妹要被氣死了，他纔多大，水裏那麼冷，逞什麼英雄！搞不好兩個孩子……呸呸呸呸，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不停地呼救。
洪如發會游泳，但從沒有過冬泳的經歷，他看到覃笑笑只剩半張臉在水面上，心想等不到人來救了，脫了衣服就下水，刺骨的池水淹到脖子，他不顧芳妹的阻止，奮力地游過去。
池塘不大，洪如發游到覃笑笑身後，用手臂圈住她的頭，讓她保持仰面朝天的樣子。
芳妹鬆了口氣，把杆子往兒子那裏遞，洪如發握住竹竿，半遊半拽上了岸。
聞聲而來的村民把救人工具往熟人那裏一丟，背上孩子就往村醫那兒跑。
洪如發穿着大人的衣服，生龍活虎地要求下來，被跟在後面的芳妹一巴掌拍過去，“兔崽子，等會有你好受！”
芳妹是真生氣了，她不要求孩子成龍成鳳，只求他們健健康康的，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結果洪如發一口氣同時踩中兩個雷，芳妹想着以後洪富再教訓他，她決不阻攔，這孩子就是欠收拾！
以前和同學幹架，後來和高年級的人幹架，現在倒好，打起小姑娘的主意，真是有出息，太有出息了！芳妹的眼刀子嗖嗖地割着洪如發。
洪如發偃旗息鼓，乖乖地趴在人背上，心裏慶幸着他阿爸不在家，而且要好幾天纔回來，如果他表現好，說不定阿媽就不告狀了。
他這麼想，忍不住看向覃笑笑，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在別人背上顛來顛去，渾身溼透，頭髮黏在臉上，這會兒的功夫似乎都凍上了。
他不由收縮臂膀，揹着他的叔叔安慰道：“冷得話，就靠叔近點，妹子，你別跟着我們了，快回去拿兩套衣服給娃換上。”
芳妹一拍大腿，怎麼把這個給忘了，感謝的話不多說，趕緊跑回家去拿衣服。
等她帶着衣服到診所，洪如發裹着被子坐在凳子上瑟瑟發抖，覃笑笑被劉大夫的媳婦脫了衣服，正躺在被子裏掛吊瓶，背孩子的倆好心人走了一個，留下一個陪護孩子，見芳妹來了也走了。
都是一個村的人，互相也都認識，芳妹計劃等丈夫回來，帶上些禮品，一起登門再次道謝。
芳妹給笑笑拿的是女兒的衣服，他們夫妻倆在孩子的喫穿用上從不吝嗇，給唯一的女兒買的衣服更是城裏的時髦貨，村裏小孩看了都眼饞，洪如玥自然也很寶貝自己的衣服，但當她說借給覃笑笑穿，她的態度立馬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芳妹感到奇怪，大兒子和笑笑是不同級的同學，班主任還是她阿爸，算起來，倆人應是青梅竹馬的關係，結果鬧成現在這樣。反而還未念村小的雙胞胎天天笑笑姐長笑笑姐短的，把笑笑當成半個親姐姐。
笑笑這麼乖的孩子肯定沒問題，出問題的一定是……
洪如發這個兔崽子！
芳妹給覃笑笑換好衣服，又摸了摸她的頭，還是很燙。這件事的錯全在她家，如今丈夫不在身邊，等他回來處理肯定來不及了。
芳妹看向剛穿好衣服的兒子，發現他頭上腫了一塊。剛剛看到笑笑的頭上也有一塊紅腫，她以爲是掉進水裏不小心磕到的，但兒子也有……
她心裏有了斷定，氣再次不打一處來，怒斥：“你現在去笑笑家，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林老師！自己去跟他家裏人道歉！”
“阿媽……”
在看到覃笑笑落水後，洪如發就知道錯了，害怕得手都發抖，他脾氣不好，喜歡打架，但只是想讓所有人怕他，聽他的話，從沒想過要害人命，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的行爲是會害死人的。
“你！”芳妹怕吵到笑笑，又壓低聲音，“你現在知道喊媽，你早幹什麼去了，這事沒得商量，自己去，林老師就算打死你，也不許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