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稱霸九州已有百餘年,號稱國運綿長,百姓安居樂業,國家的運轉已然有一個成熟完備的體制。
在這樣成熟的體系下,皇帝的工作反而不那麼重要。因此,當今天子每日無事可做,沉迷長生之道,煉丹製藥,廣納人才。
換做以前,白笙也覺得大梁朝會千秋萬代。
但現在她知道,大梁已經過了頂峯,勢必要走下坡路,那看似海晏河清的江山,已經開始暗藏玄機。而朝堂之內,更是波濤暗涌。
她的上一輩子,就是朝堂博弈的犧牲品。
轎子過金水門,入了宮城內,行了許久,白笙聽見不遠處傳來清脆的鳥啼。
這是到了福寧殿,淑妃娘娘的宮院,也是皇后給白笙安排的住所。
淑妃喜鳥,爲人和善,於世無爭。這是外人對淑妃的評價。
事實上,這深宮之內,哪有真的與世無爭,所謂和善,不過是淑妃幾十年如一日的面具罷了。白笙就曾親眼目睹淑妃爲了給自己的兒子撇清罪名,生生枉死了兩個小太監。
不過只要不和淑妃起利益衝突,淑妃是很樂於和別人表演親切友善的。
轎子停下,白笙掀簾下轎,隨宮女的指引入殿,拜會淑妃。
福寧殿外的侍女有些多,不是尋常數量,白笙留意了幾眼,猜測殿內除了淑妃,還有別人在。
果然,殿內,坐在主位的女人一襲亮紫色華服,妝容鮮豔,與淑妃正談天說笑。
白笙心裏一緊。高貴妃,她怎麼也在這兒?
淑妃雖是這裏的主人,但在高貴妃面前氣勢完全弱下來,坐在右側邊,被襯得黯然失色。
高貴妃無疑是很美的,而且十年榮寵不衰,在後宮內地位斐然,連皇后都要禮讓三分。
上一世她可不在這裏。白笙心裏很警惕,但還是按規矩行了大禮。
“喲,這就是我們的九公主,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高貴妃嬌細的聲音響起。
白笙起身,擡眼與高貴妃對視。
高貴妃的目光非常犀利,彷彿帶着刀子,一點點刮在白笙的皮肉上。
上一世,白笙並未與她有什麼交集,但也知道此人不好應付。
按理說,她與淑妃關係非常一般,平常幾乎沒有交流的時候,今天卻突然來福寧殿說話,很難說不是因爲白笙。
看淑妃的眼神,似乎也是這樣覺得。
白笙花了幾秒思考這個問題,然後馬上有了答案。
她進京不過兩天,如果說她做了什麼事的話,那就是昨天嗆了白芊幾句。
白芊的母妃,似乎與高貴妃關係甚好。
想清楚這些,白笙心裏便有了些底。
“倒是個美人胚子,瞧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顆淚痣,能叫人把魂給勾了去。”高貴妃似笑非笑,語氣不明地說道。
淑妃謹慎地應和:“畢竟是天家血脈。”
高貴妃輕嗤,“是啊,可惜流落那矇昧大山,教養貧乏,徒有其表。”
淑妃不敢應話了。
白笙再怎麼說也是皇上親自認回來的皇女公主,除了皇上皇后,沒有人有教訓的權利,高貴妃這話是赤裸裸地罵白笙沒教養。
白笙覺得有些好笑。
這些後宮裏的女人,心思足夠複雜惡毒,卻總是那麼狹隘。
如果是以前,白笙不敢嗆高貴妃。
但現在,她身在宮裏,許多不美好的回憶接連涌入,她也不想再憋着忍着了。
“待人待物敬重,以德以善處世,便是教養,它含於天性,發自內心,不分貴賤。貴妃娘娘如何憑藉一個人的外貌,以及流於表面的瞭解,就定義一個人的教養呢?”
白笙的話音清脆有力,一出口,殿內氣氛凝滯了兩秒,高貴妃更是臉色一黑。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淑妃,她心裏一驚。高貴妃可是後宮一霸,什麼都敢幹,還受皇上寵愛,九公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嗆高貴妃!
她趕緊出來打圓場,“這天氣熱起來了,九公主一路過來還沒歇息過,瞧給九公主熱迷糊了都,快來人,帶九公主去聽雨軒收拾收拾再來拜見貴妃娘娘!”
“着什麼急!”高貴妃拔高嗓音,細長的丹鳳眼上挑,盯着白笙,“好一個牙尖嘴利的……”
“稟娘娘,恆王在外求見。”淑妃的貼身宮女急急忙忙地入殿稟告。
淑妃眼睛一亮,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起來,迫不及待站起身,“快!快請他進來!”
恆王的到來使緊張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高貴妃也只好摁下脾氣,吞下剛要說的話,惡狠狠地剜了白笙一眼。
沒人發現,白笙在聽到桓王這兩個字的瞬間,面色僵硬,身體緊繃。